谈谈拍戏

自从当了演员,我就时常被问起这样那样的问题,什么说哭就哭啦,什么演员可以不认识就搂搂抱抱啦,什么演员演着演着就假戏真做啦?问的我是一愣一愣地,索性在这里回答大家的疑问了.

(_____他的手顺利地腾了出来开始抚摸我的手，我想亲热地往他肩上一靠，却又大喊了一声：停！正面的摄影机快没电了，正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灯报警呢！于是停车换电池。接着开车AGAIN（再来）。这段戏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总算掩耳盗铃地拍完了。不知事后导演剪片看了这出偷梁换柱的戏作何感想，这原先可是卖点啊。“中国的小女子厉害！”说不定新加坡的导演正恨恨地嘟囔呢！）

电影是造梦的，所以也就神秘起来。常常会有人问我拍戏的事情，我也不妨说给大家听听，解解闷儿。

他们问的最多的就是你们演员怎么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了呢。喂，你行不行呀，要不哭一个让我们看看。我说现在不行，那得有剧情，你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在脑子里，情绪跟着剧情走，到了要哭的时候自然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当然里面还有许多技巧在里面，是指表演技巧。比如说情感借鉴：我们总有一两桩自己的伤心事或是听来的难过事，有时候把主人公与自己一对比，就有一种同病相怜或兔死狐悲的忧伤来。有时候一首歌一段音乐也会加速你的悲痛。当然演员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哭出来的，有时也会卡壳。这时就需要借助外力，比如点眼药水什么的。但眼药水点得出眼泪可点不出悲伤，这也同样需要演员有一定的表演功力，借助湿润的眼睛培养自信，由形式走向内容，于是终于哭了。想哭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最难的还是笑。因为哭很容易博得同情，观众便不去追究其哭相难看且分寸欠火候了。倘若笑得不好便会千夫所指。你知道，一段台词往往要拍上两三遍甚至十几遍。有时候把握不准的话，恐怕是越笑越虚假，越笑越像哭了。最后是脸都笑僵了，连肌肉牵动一下也隐隐地痛起来。

哭的好的很多。经典的有《古今大战秦俑情》中巩俐一袭白袍在轰轰烈烈的火焰前奔跑回眸，那满眼含泪地惊鸿一瞥简直凄艳绝仑；在《菊豆》中她迎着镜头缓缓解衣，一脸一身的青紫，眼泪盈盈欲滴。让观众看了心酸，先她落了泪……而笑的好的却很难找到。《红楼梦》中邓婕饰的王熙凤的一出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恐怕算是笑的完美的了。而很多笑要么太淡，似笑非笑；要么太浓，笑得露出了牙花子。

人们常说演员的情感丰富。许多演员假戏真做，演完一部戏也成了一对夫妻。其实每个人的情感都是丰富的，这是人类有别于低级动物的基本特征。一个个薄情寡义不见得就是美德，而情感丰富也不见得就龌龊。有人问我，你看我能当演员嘛？我说人生来就是演员！躺在摇篮里的婴儿，不管有多少人看他，有多少摄像机对着他，他一样是那么恬然、镇定。他吮着手指头，嘻嘻地笑着。

一个未经专业训练的成年人让他演戏，他会有很多杂念：我这样演邻居会怎样想，领导会怎样看？我这个侧面有个疤，会不会影响我的光辉形象？我像一个游子似的晃来晃去一脸怪笑，回家怎么教育儿子？……等等。他瞻前顾后，想了许许多多，唯独忘了台词，忘了动作，所以自然演不好。相对来说，很多孩子倒是天生的好演员。他们没有思想包袱，没有心理障碍。你让我怎么演就怎么演，不就行了。反到自自然然、纯纯朴朴地象回事了。所以我们圈中对怎样演好戏有这么八个字的秘诀：旁若无人，死不要脸。

其实演员对演激情戏还是很怵的，不象观众想的那么随便、那么淡然。你想想，两个相识不长，或是以前从来没见过面的一男一女两个演员，忽然要象一对情人一样拥抱、接吻，甚至象夫妻一样上床休息，那还是很难堪很尴尬很别扭的，但作为一名演员你又不得不克服这些。所以我评价一个演员的优劣，主要就看他这类戏是否演的动情、动心，动人，让人荡气回肠。演员演这种戏不论男女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紧张。导演喊开始，两人喘着气拥抱在一起，胸口起伏着，手在对方的肩上抚摸着，脸摩擦着，嘴唇贴着，导演一喊停，两人快得象箭一样一下子分开，人轻松了许多，心想总算拍完了。拍戏现场多半都是这样，没见过导演喊停俩人还难舍难分的。那你肯定以为要是生活中是两口子演起一对儿来一定是小菜一碟。我看也未必。两口子在家里可以放肆亲密，但要是在几十盏水银灯下，几十双眼皮底下重演一遍，想必心里压力更大。因为他们的杂念多了，“我们这样一演无疑是向全剧组、全部观众坦白交代我们在生活中就是这样的。”这可是隐私权呀，所以担心之余反倒没有非夫妻、非朋友的演员演的自然，演的到位了。

拍戏也有轻松的。有次在新加坡拍这样一场戏：新加坡的男演员驾车，我坐在一旁，两人边说边聊，然后男演员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女演员拥吻的戏。因为是开车的戏，所以摄影师把摄影机架在正前方的车盖上，左右两边各架一个。前面拍全景，两边的拍人脸特写。这个男演员戏不错，车技不灵。车子一开，我们便把导演、摄影甩在后面。兜里揣着备用电池，这下可是我们的天下了。我喊：THREE，TWO，ONE，ACTION！（三二一，开始！）于是便东一句西一句地把台词说完了。到了该他腾出一只手揽我的时候，他却慌了，方向盘也把不住了。吓得我赶紧自喊一声：停！他急忙稳住方向盘。为了生命安全起见，我建议他用一只手抚摸我的手意思意思。他无奈只好答应了。第二遍从头来过，我用手在镜头前划了个V形，算作第二遍开始演了。一切正常，他的手顺利地腾了出来开始抚摸我的手，我想亲热地往他肩上一靠，却又大喊了一声：停！正面的摄影机快没电了，正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灯报警呢！于是停车换电池。接着开车AGAIN（再来）。这段戏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总算掩耳盗铃地拍完了。不知事后导演剪片看了这出偷梁换柱的戏作何感想，这原先可是卖点啊。“中国的小女子厉害！”说不定新加坡的导演正恨恨地嘟囔呢！

拍戏有很多好玩的事，要说可一下子说不完。等我老了，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会坐在温暖的炉边，顺着那早年熟悉的小径一路回忆过去，把那些鸡零狗碎、笑掉大牙的事一笔一划地向你轻声低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