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菁赴日本的突破能力,周刊这一期的封面决定做吴清源。
其实,直到周五下午,图片总监问我的时候,我还说,袁越的斯里兰卡考察记是现成的,吴清源我不存太多奢望,一切以做好为准。没有独到核心的材料,我不会选它做封面。它的概率只占30%。
但周末下班,在车上与李菁通电话,得知她见到了芮乃伟、江铸久、牛力力,电话那头她那么自信地说,“我明天再去几个重要的地点看看,你放心吧”,我马上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电话就打给陆晶靖。惭愧是我一点不懂围棋,因此没有积累一点相关知识。陆晶靖的专长是德语与德国文学,哲学也能客串。吴清源选题初议选择人选时,李菁告诉我,陆晶靖在微信上的发言“好像懂围棋”。于是我找他,他说,“我是三段呢。但吴清源我写不了,他的棋我完全看不懂。别人的棋都好懂,就吴清源看不懂。”而且他说,这个周末他要回南通给他爷爷过一百岁生日。给老人过百岁生日,百岁的沧桑,子孙满堂,这确实不应再把写稿任务压给他了。于是我说,“你去吧,别写了”。
也正因此,确定要做吴清源封面后,我首先要给他打电话。我问他,爷爷的寿宴做过了吗?他说,明天,周六。我说,寿宴结束,你还有两天时间,还必须写一篇稿子。周刊做吴清源,必须有人是懂围棋的,所以你必须写这篇稿子。就写你自己对吴清源的理解,就写你对吴清源棋的看不懂,就在南通写完再回来,散漫些都行,两三千子都行。他沉默了一会说,可我的棋谱都在北京啊。我说,棋谱现在在网上都可以找到。他又沉默了一会才说,好吧,我现在乡下,周日我到南通写。
随后,第二个电话给图片总监商园,告诉他确定吴清源的封面,一定要尽最大可能找他的照片,但千万别让土摩托知道,以便他能按时交稿,如稿件不够,可以应急。第三个电话给蒲实,因为她在负责写吴清源在国内的部分,叮嘱她:一定要搜到独到的材料,如果都是大路货材料,我宁肯不要。
现在,周一截稿日,稿件情况都是未知。估计今早不会有特别多得稿件,我把闹钟定在5点,陆晶靖的稿子已经在信箱里,发稿时间是4点26分。只有2300字,却做到了相对的专业性。他说吴清源的棋是,“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深谋远虑,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太超乎想象”,说他的棋“难就难在经常发现他此前已经弃掉的棋子,随着局势的变化不知怎么的又枯木逢春了,之前看似随意的布子也能呼应上了”。说他的布局法就是“快速展开、追求效率思想”。这使我想到昨天下午在编辑部,我问吴清源的图片准备,商园说,已经很不错了。我看到其中照片,老先生的扇子上写着“易”字。
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自传为《中的精神》,他的布局称“六合”,“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宏观说,六合是天地四方,就是普天下;微观说,子与丑合,寅与亥合,卯与戌合,辰与酉合,巳与申合,午与未合;孟春与孟秋合,仲春与仲秋合,季春与季秋合,孟夏与孟冬合,仲夏与仲冬合,季夏与季冬合。这就是答案了:如此格局,从气度而言,旁人还能及吗?我一直以为,一部《周易》,总结自然生态变化无穷中变化关系之哲理,乃中华民族智慧之密码,以此密码来顺应六合之局中之不变与万变,有不赢之理吗?
古人给了我们一套这样神奇的密码,真看我们能否读懂。光是“容易”二字,如体会了易是变化,体会了“生生之谓易”、“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就能得其精神中之便宜。这里已经不是棋局的问题了,从《易》入手,岂是弟子们从棋盘中所能学到的?所以,体会吴清源真不是我们的记者所能为,也绝不是那些下棋的匠人们所能为。
吴先生以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为座右铭,暗而久章者,君子之真,暗暗而靓深,自然日见彰明。
这样的棋局,国别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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