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开始,一直想着要坚持经常写博客,却一直做不到。
周刊第四期封面故事由舒可文负责组织,封面标题《传家宝》据老舒说,是苗炜提出的,当时就觉好。但苗炜并不知真有这样一部书。此书1992年11月由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上下两厚册,百万字左右,当时定价才26元。我这部书是听汪晖推荐后买的,此书作者石成金,生于清顺治年,卒于乾隆初年,扬州读书人。整部书其实无传家价值,其中多浅俗的人生、人际关系感悟,另有一些谚语、村俗加笑话。人生感悟无非是读书杂记结果,我是把这样的书当糟粕的——如真把先秦诸子读透,大约就不会出来这样的《传家宝》。
我感兴趣的是这标题,于是与舒可文讨论:现在回头看,手工传统对于我们每个人是如何的重要。我们说到过去的裁缝,一个富足的家庭,必有一个专门为这个家庭服务的裁缝,在制衣过程中,裁缝与用户的趣味其实是相互影响的结果。现在我们意识到成衣与时装的区别,开始重新感悟到裁缝的重要性了,但对遍地裁缝怎么被工厂消灭的却无清醒认识。现在大家都在体会工业产值与文化产值的问题,这里有特重要的需要讨论的问题。
记者分5路去寻访各种名手艺传承人,随文化价值的提高,龙泉窑、顾绣、紫砂壶,这些优秀手艺人的手艺重新变为奢侈品,这是从海外倒流回来的价格。但他们在国家的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的口径下,又无一不面临着如何规模化、产业化的困惑。
规模化的办法,我想来想去无非两种:
之一,一个手艺人,一个手工作坊,几个助手,无需复杂的管理成本,产品就是供不应求。既供不应求,价格肯定不断升高,价格越高,越可以控制产量,精雕细凿,越做工精细人均产值就越高,人均收入也越高,产品既都是定制,就不可能浪费。这单个作坊如从产值比,也可做到规模(价格决定产值),缺点是对就业的社会贡献小。但既有供需不足,就有新的作坊诞生,一个个小作坊如都是这种模式,也就有了就业数量。纵观宋代、明代,正是这样的小作坊遍布满城的景象。发达的手工艺不是发达的市场景象吗?
之二,反过来,一个手艺人带一批徒弟,带多少呢?如要保证徒弟的手艺,传授成本就出现了。如果传授成本大于手艺人自己制作产品的效益,手艺人就无暇努力去传授。这是一个师傅难带出众多徒弟,徒弟手艺难超过师傅的基础。徒弟带得少,小作坊模式无法改变,徒弟往往是在当助手过程中学艺,因劳动与收入不相称,才有动力要超过师傅。如果徒弟带得多,势必要将工艺分解,使助手在分解的工艺上完成各自零件,这是人力增多后管理的需要,也就是从作坊规模为工厂的现代工业模式。而一个产品分解为工序的过程,生产效率提高了,独一的个性化生产却改变了,工人不需操作复杂的工艺,就从复杂劳动变为简单劳动。既可分解,进一步效能的需要,一定是简单化而使其更易程序操作。而谁最易程序操作中体现最大效能?一定是机器的效能高过人工多少倍。流水线就这样替代手工而规模化。这规模化带来生产成本降低,产品价格就降低了,从利润值角度,机器就把从事简单劳动的人力都省略了、排斥了,使车间中工人越来越少。而机器生产的效能越高,产品价格就越低。不仅如此,大量产品在流向市场时,应供需关系变成供大于需,产品销售中就产生大量库存。如果将产品价格降低、库存积压与投入作产值比,低产高价与高产低价再减去积压浪费,其实效能规模是一样的。而工厂的效益、对资源的浪费肯定远劣于小作坊。
但我们却往往忽略这种大与小的对比,只认为资本决定一切、大才是规模。其实这种越来越大的规模的问题显而易见,先是英国,现在是美国,经济衰退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大的问题——低价高产一定建立在产品不断更新与推销上,必须以一定的产量来保证一定的效益,产量越高产品剩余越多,本国解决不了供需,只能到发展中国家去倾销,等发展中国家的销售链也不能维持了,就只能破产而留下大量的银行债务与库存产品。
这样依靠资本的力量放大的工业化的弊病,我们其实已经看得很清晰。那么文化产业还要走这样的低效能道路吗?现在我们的很多文化产业其实已经过饱尝苦果了。手工艺好不容易在集体的工厂衰亡下又雨后春笋般复兴了,千万别再成为手工艺的工业化,把作坊生产的工艺品再变成工厂生产的廉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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