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休息日,吃完早饭下决心处理木槿的麻烦。
以木槿为篱,是林鹤的建议。但她家园子却未选择木槿,朝南一边是一排早春花开极为感伤的西府海棠。木槿当然比西府海棠还有古意,《诗经·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这个舜便是木槿。说美女颜如木槿,是因为此花的色调总介于两色之间。比如我家所栽的开紫花,紫中自有浅红,两色交融,确实雅致。作为意境,此花是随开随谢,所以白居易有“萧条槿花风,槿枝无宿花”句,令人怜悯。
槿花为篱,确实比邻家以柏树或冬青为篱有诗意得多。现在后悔是栽种时尽量密植,彼此不留空隙,心想晏殊的“篱槿雕暮,宫槐合昏”,自然是紫花在暮色中的杂生,篱既是隔离,自然越密越好。当时未想此花栽下,自有一代代岁月流传的茂盛生命之力,到夏日会挤成密密丛丛,仲夏夜花开时便成为蚊虫滋生之地,总是一片在那里盘旋不去。许是木槿花因阴而荣,过于甜腻的缘故,格外招虫,篱边于是轻易就不敢再有奢侈的诗意。向林鹤咨询,她说,晚上经过槿花之篱,蚊子倒是一丛一丛的,也算并生的自然生态吧。
可怕的是这木槿的生长速度,那种蓬勃的争先恐后,真是疯狂的绿色烂漫。绿色一旦疯狂,茂密的屏障密不透风,也是绿成可怕,于是每年不修剪都无法过夏天。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既为篱就必为虫害,纯粹的诗意大约只在纸上。
于是只能辛劳一上午,将那些带花苞的嫩枝,齐刷刷一齐剪过去,以保证清风能吹拂过来。劳作后看修剪过的槿篱,那些被粗暴剪断的生命在烈日下,就如一个个伤口都在流血,炽热的阳光通过这些伤口,无情吸吮着枝干中的水分,篱槿们由此黯然神伤。
亏得黄昏时天赐昏天黑地一场狂风骤雨,骤雨使篱槿们被洗礼,洗礼后又变成那样新鲜而蓬勃出的绿。
它们也只能这样无奈地面对人类强加给它们的一切。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