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北开河

号声呜咽自悠歌，拂晓催工汉北河。

冬月寒霜流血汗，三餐小米忍饥饿。

耸肩扁担挑黄土，弓背板车拉上坡。

历尽艰辛知多少，终归弥望泛清波。

上面这首七律，是描绘开汉北河的情景。我们开汉北河是在1969年冬季开始。那年学校快要放寒假了，也就是快要过年了，大队支部书记突然到学校去通知，学生一律放假，老师全部到汉北河工地去参加水利建设。我们只好骑自行车，驼着工具和行李，到九真的工地去。

我们都是到自己小队的去报到，与本生产队的民工们一起劳动。那时候，正是寒冬天气，晚上睡在被窝里都觉得很冷。可是，每天天还没有亮，就会听到呜呜的起床号。仔细听那个军号声，好像是：天—都—亮—噠，还—不—起—床？民工们赶快爬起来，刷牙洗脸。由于没有灯，就只好打瞎摸。有时候，早饭还没有吃完，上工号又吹响了。队长就会赶紧催工，于是，拿的拿锹，拿的拿扁担垸子，拉的拉板车，一股脑儿涌出工棚，向工地进发。冬天的清晨，一棍子打的北风，刷得脸上清疼。地面上，浓霜遍布，霜硌硌起，脚一踩上去，就会嘎嘎作响，马上由白霜变成黑地。

开的那条河，主要是排水用的。从河槽中间取土，向两边出土。这样就形成中间是河道，两边是堤的形态。那个河面很宽，大概有几十百把米宽。而每个生产队的工地只有几米宽。工地上人山人海，蔚为壮观。工地上到处都有随风飘动的红旗，到处都有宣传标语，比如：农业学大寨！大干快上！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泥土挖出来，再运到河道的两边去打堤。民工们有的用铁锹上土，有的用担子挑土，有点用板车拉土。一担土会有百把斤，一车土会有好几百千把斤。要是走平路还好说，偏偏走的全部都是上坡。河越开的深，堤越打的高，那个坡就越陡，越长，因此就会越吃力。那样寒冷的天气，民工们都累的单衣脱裳，还止不住汗流浃背。挑担子的，耸着肩膀，两手掌着系绳，在坡道上，一步一挨。你还不能站下来，因为有一句话叫做：挑担不走，像在压狗。拉板车的，沿途都是上坡，你必须毫不松劲，一直使劲拉。要是想偷哈懒，门都没有，因为只要你稍微一松劲，板车就会倒（去声）下去。还有更不好搞的，就是下雨以后，土就变得松软了，板车轮子轧下去，就会陷到土里，那就更加拉不动了。实在累得不行了，就只好盼望听到休息号：歇—哈—夺，你们—歇—哈—夺。好不容易盼来休息，大家就会一屁股坐到地上，享受片刻的歇息。

到了中午，要吃午饭了，就由各队的炊事员把做好的饭菜送到工地。那时候没有大米，吃的都是小米饭，一口扒到嘴里，满腮的跑。虽然不好吃，但是大家都肚子饿得咕咕叫，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都狼吞虎咽一般，顾不得什么了。

到了太阳落土以后，才会听到吹收工号。于是 ，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躯，绾着担子，拖着板车，没精打采地回到工棚去。在收工的路上，我曾经见到过好多中学同学，还有从武汉下放到农村来的知识青年，他们都跟我一样，也来吃了这个苦。

吃苦，流汗，要是比起流血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那时候，开河是划分了段面的，就是一个小队几米宽，一个大队几十米宽，都是划线打桩了的。然后，各队之间在开挖的时候，都是留有土埂的。那种土埂，河挖的越深，就会留得越高。到了最后，必须要把那些土埂全部清除掉。一次，跟我们相邻的新颜大队的，在铲除土埂时，一不小心，让丈把高的梗子倒下来的时候，压住了一个人的双腿。大家赶紧抢救，结果当那人被救出来时，不仅流血了，还骨折了，付出了血的代价。

虽然说是很吃苦，还要流汗流血，但是那回开汉北河，所有的民工都没有喊苦，没有怨言，没有牢骚。因为那时候，人们都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了我们农民能够旱涝保收，能够吃饱饭。人人都是从心里拥护党和政府的政策，懂得毛主席才是真正为广大劳苦大众谋福利的领导人。

我去开汉北河，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到年底就回家过年了。过完年以后，新学期要开学，我们老师们就再也没有去工地了。但是，其他的民工还是照样去开河，直到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