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乃湘西土著，供职于湘北，今夏忙中偷闲省亲，以为周末游。无可捎赠，聊以诗代，权作鹅毛。

 

   高山斩柴

 

高山斩柴往下梭

一梭梭到老鸦窝

        ——湘西民歌

 

除非我的梦醒

不然我直到刀钝

也砍不断一棵冈上的虬松

它的枝杈那么坚韧那么多

 

我的记忆已模糊

不再是屋后的喜鹊

这是我把母亲淡忘的惩罚

看见自己内心寂寞的黑鸦窝

 

思念的锋刃斩断一小段时间的桠

惊飞的翅羽把云朵赛过

一个个黑脑壳

聚在我家门前的天井里

小伙伴们争抢着母亲端出的桃果

 

我不愿从梦中醒来

我梭在梦里长长的山坡

 

 

   冷水泡茶

冷水泡茶慢慢浓

情哥哥你莫要这么急匆匆

——湘西民歌

 

每一次这么匆匆的脚步

都是你妹妹的背影子留给我

我怨我的恋情

落不下麻石街上你的脚印子一个

 

我要品饮到什么时候

三十的酒四十的茶

洗不涤你踩下的脚丫丫

 

我已经够慢的了

身后站着的孩子满十八

你却还在对我唱

冷水泡着茶……

 

 

   溪边捣衣

扭头看了你哥哥

棒槌一下打着了脚

——湘西民歌

 

那一次是我最嘹亮的吆喝

惊飞了一群山雀

你的脚肿了

我心疼又快乐

 

麻石岩板一尺厚

我就知道全寨子你脸皮薄

那一次我没握着你的手

只揉揉你的小脚脚

没想到这溪水会这么长流

四十年后的它还梳着你二十的头

 

是谁的花花衣

你还在河流里忘了搓

听得出那歌声是小伙子的我

夜夜的河边寻不见渡口

 

 

   五更鸡叫

五更那个鸡子叫

情妹妹我心急火烧

——湘西民歌

 

我来了，我来了

几十年来我一直为此心焦

我知道我的太阳就要醒来

你看我在茁壮我的花苞

 

池塘的春水已满

枝头的阳雀在闹

三更我的天就亮了

五更那个鸡叫也吹不响你前进的号

 

是谁一直被夜色挡在黎明之前

霞光像血染的战袍

鸡子的叫声此起彼伏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传递

 

嘹亮又尖细的应该也是手指

我想握着，始终没有握到

头上的黑发突出黎明

皱纹里藏满鸡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