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行 

天已经黑了，大雨也已经过了，只有我们俩还在扑面而来的细丝丝的雨雾中匆匆的赶路。

看不见一粒星光，看不见一豆灯火，两旁黑黝黝的森林，板着模糊的面孔，在凉风中发出低低的唏嘘声，使人感到天上的雨云还在隐约地翻滚，还在搅动着这森林。劳累使我们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时间。只有脚下撕扯的山泥，时刻提醒着我们路途仍是遥遥。

太沉闷了，我们聊聊吧！于是，两点烟火将夜幕撩开了两个小小的窟窿，流出了一串串轻松的笑声。然而这笑声多么的渺小微弱，夜空仿佛被颗小卵石敲破的水面，即刻又恢复了宁静。干脆坐下歇歇吧，管它是干是湿——肩靠着肩在这寂静的山顶。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响起了蛙声，一阵一阵的，时而还合着心律，给我们带来了一丝恬淡的柔情。也不知谁先说起的，我们竟浮想到一池荷叶，几杆粉红的花朵婷婷玉立，那蛙就坐在舒展的圆叶上，如淘气的娃儿坐在浴盆。哦！后来又补上了关于那如珍珠似的水滴的一番议论。真的，当时，我们一丁点儿也没想到孤单，更没有想到脚下的路像条巨蟒，山妖是如何一个女人……

等我们从幻想中清醒，眼前的山坡上已是一片流萤！这麽多的萤火虫啊！！竟然如春日里电线上集营的燕子，又像花圃里盛开的鲜花。它们是从深林里跑出来的，它们是从夜的眼睛里跑出来的！这里一下子成了它们的舞厅：斗折蛇行，盘旋降升，撩乱了我们的眼睛；仿佛就像迪斯科舞扭动的腰肢和摇滚乐中的彩灯！千万只呀在这坡上汇成一洼波光粼粼！这些微不足道的流萤，它们在喧腾，它们在凝聚着惨淡的光明！

我们默默而认真的注视着，谁也没出声，也无话可说，仿佛正在把萤火虫它们的话语笑声侦听！

我们也不能老呆着啊，几乎是同时默默地起了身。天依然是幽旷，细雨仍然快快活活地飘洒，我们心中就恍惚有了些许星星，松爽多了！深深地呼吸着细雨送来的清新，继续追赶着行进。在黑幕里，我们又碰上许多三三两两的流萤，在从森林里飘出……

                                                 1985夏记  2005秋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