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涅丝的脸 

                                                                                                                                    陈家桥  

       在米兰·昆德拉小说集《不朽》里，有一篇《脸》，在小说的开头，讲的很清楚，他是从一个老太太在学游泳时，跟教练员的手势中，感受到了一种特殊性，正是这种特殊性，使他创造了一个叫作阿涅丝的人物。我觉得这里边可能有个逻辑问题，正因为他创造出了阿涅丝，所以很可能反而在于他自己来说，他意识到了他所发现的这个手势的重要性。但是，这个手势本身是不是米兰·昆德拉创造的呢，我一直在想，一个小说家总要有过人之处，那么假如昆德拉所写作的这个手势是十分具有创造性的话，我有一点要追问的是，假如他仅仅是在观察中发现了这个手势呢。我觉得解释这个逻辑的起点也许是困难的，当然我们也不必追究。

       在阿涅丝的故事中，阿涅丝后来在父亲和为父亲工作的一个办公室秘书之间发现了这个秘书也有了这个手势，因而可以毫不留情地说，这个手势的特殊性已经十分坚固了，它并非一定要源于什么，而仅仅重要的是，它成为一种存在的特殊性，它完全可以决定阿涅丝这个人，并进而决定整个小说，甚至可以说它可以决定我们命运的某种复杂性。

       在后边，令人惊讶的是，阿涅丝自己居然和父亲之间也有了这种手势，像在一个午后他们无意的谈话一样平常，这就是问题最核心的所在了。手势并非是符号，而重要的是，它从一产生就宣告了它的特殊本质，在于它总是和最重要的个人历史互相牵制在一起.

          于是一个讽刺的可笑的现实出现了，真正的不满可能在于阿涅丝一直有一种离开丈夫和女儿的冲动。当然她是不会那么做的，她怀疑为什么自己被限定在这张脸里，而这张脸显然是从那个手势中被派生的，是昆德拉的创造，因而她在陌生人的来访中，应该会说出，其实她永远不想在另一个世界有选择机会时再选择与丈夫保罗在一起，因而这个回答，对于创造这张脸的手势来说，也绝对是无情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