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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答《甲壳虫》杂志问
甲壳虫:首先恭喜您的自传、小说和文学评论的陆续出版。
残雪:我的自传体散文《趋光运动》反响比较好,大概因为写得很明白。长篇小说《边疆》有两家刊物去向“华语传媒文学奖”提名为年度最佳小说,终因评委思想守旧未能提上去。最近上海文艺出版社要出版的是《辉煌的裂变——卡尔维诺读书笔记》。这本书我写了5年,自己感觉比那本《灵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又更上了一层楼。
甲壳虫:您近两年更多的涉足了文学评论,我觉得文学评论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梳理是作家洞察的根本体现,有褒贬自然产生分歧,您觉得您的这种“对弈”取得了成功吗?
残雪:“对弈”这个词用得好!我的评论就是同作家下棋!我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不仅得到国内外高层次读者的赞赏,而且大大促进了自己的创作,使自己眼界更开阔了。
甲壳虫:当年与您在先锋文学路上同行的“战友”洪峰、格非、马原、余华、苏童......如今,他们都“梦”醒了,而您却“长梦不醒”
您想对他们和您自己,分别说些什么?
残雪:大概我更有韧性,对理想的追求更执着吧。对个人没什么可说的,创作的事不能强求。
甲壳虫:实验和先锋的团队都是有“风险”的,比如达达主义,后来他们失败了。您怎么看他们的失败?
残雪:没看过达达。我不认为我这种文学会失败,只有写不写得出,生命力够不够强的问题。如果写不出了我就去搞翻译,决不硬撑卖假药,欺骗读者。
甲壳虫:您总这样不停的“拓荒”,径直的走向自己的路。在独行的路上,走入心灵,又是一场奇幻危险的旅程,在空无一人的时候,您如何保持自己的动力?
残雪:当空无一人之时,我的生命的搏动听起来最清晰,那真是幸福的瞬间。我的动力来自世俗的生活,我热爱生活,我对一切扼杀生命的阴谋无比地愤恨。我要尽我的力量去解放生命力。
甲壳虫:您平时看电影吗?
比如,我觉得您的处女作《黄泥街》和《太阳照常升起》就是很相似的风格,虽然调子不同,但方法相近。您怎么看中国电影?
有没有想过把自己的作品拍成实验电影?
残雪:很少看,时间有限。我很想我的作品被拍成电影,但没有配得上我的导演,中国的导演大都十分功利。最近德国和维也纳要和我签两个歌剧合同,由音乐家来改编我的作品。可能我自己来写歌词。
甲壳虫:您总是说“中国当代文学的希望很小”您觉得新生代的力量怎样?您觉得目前80后的写作处于什么状态?
残雪:暂时还没有看到令人振奋的作品,我还在等。
甲壳虫:当作家们纷纷去寻找一根与受众交流的纽带,您却选择制造一个个“锁头”
需要读者来找开启的钥匙,您觉得这样的读和写是否都是有难度的?
残雪:对,我这类作品的写作和阅读都是有难度的。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看,接受智力挑战嘛。现代艺术的训练对于精神的发展有关键的作用。
甲壳虫:我觉得您的作品又像七合板,带有意象的片段,要读者拼出不同的东西来。艺术又见仁见智,有如一个宝藏,能获得多少馈赠需要心智,您怎么定位自己的受众?
残雪:我的读者必须受过西方现代艺术的阅读训练,具有一定的精神敏感性,不满足于自己的现状,总在追求更高境界。我已经在国内有了一大批读者。
甲壳虫:我觉得您的文学立场和风格很像英国作家伍尔夫,如果做这个比较,您自己怎么看?
残雪:立场有一致的地方吧。风格完全不同,我比她更深入,更老练。毕竟又有这么多年过去了嘛。
甲壳虫:您是个西方文学的受益者,对西方文学时分推崇。您觉得小说这个“泊来品”在中国的发展,永远只是处于世界小说文化的“下游”位置吗?
残雪:谁说总是“下游”呢?很可能已经到了上游,很多人暂时不知道而已。我对自己和几个朋友的作品有充分信心。
甲壳虫:您说过“我的作品是写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而您毕竟身处当下,这样不会有分裂感吗?
残雪:纯文学的命运往往就是这样的。但我已找到了一些读者,最优秀的,虽然数量不多,慢慢总会多起来。艺术家的灵魂都是分裂的,你要搞艺术就得忍受分裂。
甲壳虫:在“作家残雪”以外,您又必须和带有迥异世界观的“大多数”在市井中生存和交流,这种交流需要戴着某种“面具”吗?
残雪:艺术家就是戴着面具生活的人。面具后面还有面具,深不可测。其实每一种面具都是真实的,层次不同而已。我热爱市井生活,自己做过缝纫店小老板。
甲壳虫:您是一个善于“洞察自己和自己搏斗的人”总是处于“搏斗”状态,您会不会觉得很紧张?报道说您除了写作没有更多的娱乐方式,很少参加社会活动,能讲讲您写作以外的生活方式吗?
残雪:我写作时很紧张,要搏斗。不写的时候呢,又投入世俗生活。我天生善于身份的转换,所以我在我的小圈子里过得很愉快,也因此能成为高产作家。
甲壳虫:您的作品在国外也取得了一定成绩,受到很多好评,有很多国外文学界的朋友,能讲讲他们的写作和生活吗?
残雪:外国朋友,也同我们一样。天天考虑创新突破的事,为之欢欣,为之苦恼。完全一样。他们大多数还要干一份工作,没有我这样幸福。所以我觉得合同专业作家制很人道,但位置要给那些真正有理想、有才能的作家,不能用来拉关系搞腐败。
甲壳虫:您从一个裁缝,一个工人,自学成才,成为一个作家,取得了目前的成绩,您觉得对于您,或者说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受益最大的东西是什么?
残雪:我搞写作,受益太大了。没有我的作品,我自己决不能像目前这样充分存在,充分发展。我是什么?我就是我的作品,其他的一切都微不足道。写作给我带来了我想要的一切;也正是由于写作,我搞写作以前度过的那30年才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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