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心灵诉说 |
某年春天,我被一条叫夏至的虫子蛊惑,决定打马回故乡。事实上漂泊多年我已经无法清晰的将故乡回忆出来了,生性懒惰,在时间的河流中除了结识一些孤单的水族生物,除了和那些和我一样一天一天被怀乡病折磨得快要发狂的同类在酒吧里将自己灌醉,已经再没有其他新奇的事物和活动可以吸引渐趋枯萎的自己。
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房东在我要离开A城的前一天出现在我面前,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的还有一匹西洋马,它让我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来自北欧高寒地带的姑娘,我们差点制造一个混血的儿子,这个儿子几乎是我母亲后半生的唯一追求,很不幸他被我们在桥头的那家医院打掉了,我在那一年的寒风中站了半宿,无颜去面对故乡的母亲和空虚得一塌糊涂的自己。现在那个黑暗中的房东将马缰扔给我,我看到那柔软的绳子像一条闪电劈面而来。等我张开眼睛,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房东再度消失了。我只能够听到他遗落在背后的声音,意思在说马匹的名字——卡夫卡。
我在接近故乡的时候被暴雨浇灌,遭了伤寒。吃的东西也吃光了,只能够贪婪的吸食潮湿的风,这样在颤抖中彷徨的四处漂移以求寻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可以烤烤火,或者找个可以说话的人温习一下已经显得模糊的人类语言。
大地上荒凉极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战争之后的血腥弥漫在空气中,看上去和闻上去都让人寒冷。卡夫卡不象人间的生物,从A城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吃一口东西,即便在路边停留的时候会兴趣盎然的用那尖锐的长嘴拱一拱齐腰的野草,也不过是为了消磨一下午后寂寞的时光,等到它觉得这样的消遣满足了,就重新精神抖擞的往下一程行进。
我从空气中闻到故乡的炊烟气息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行神俱损,但是,仍然很兴奋。打算用悲伤的嗓子唱一首歌,歌声中卡夫卡忽然离开崎岖的路面向一个我说不出方向的方向狂奔,我狠命的拉紧缰绳,然而一点用处也没有。到最后我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象锅盖上烤干的鱼,海洋对它一点意义也没有,就像故乡对于我一样。
我甚至干脆将眼睛闭起来,扔掉缰绳紧紧的抱住马头。直到手里感觉不到马头,也感觉不到自己才将眼睛睁开来。
城堡在五百米外的远方,如同黑丝绸一样垂然站立。中间是漫天的雪花,大门紧闭,卡夫卡是门边最帅的一头石兽,双耳朝天,尽是苍白的雪。我转过身,仿佛是刚从城堡出来的土著,掌握着整个城池的秘密,知道每一个人物的心思……
现在,我只好这样走着,向一个我说不出方向的方向,丢失了马匹和A城,不敢回头看,因为知道回头的唯一结果势必是将它也一并丢失。我顶着雪花,它们在我眼睛里结构着那个被遗忘多年的故乡,融化的那一刻,泪水一样清洁着这个让我失望和无能为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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