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庆节有深圳的朋友来渝,话说到想象中的重庆和现实中的重庆有点距离。他们以为的重庆是老而有故事、深沉有底蕴的旧城,可是当下的重庆看起来非常的现代、时尚和洋气,比深圳建得还国际化。换句话说,就是感觉重庆没根没文化。当时不知如何作答,愣地想起正好国庆档期有一个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就是由我们重庆土生土长29中的学生张一白导演在重庆拍的。电影里既展现了重庆的现代摩登,也拍出了重庆的老街市井。甚至还激起了我对电影主场景解放碑的十八梯的莫大兴致。决定什么时候重拍十八梯。十八梯是一条撤迁的即将消失的老街,有长长的步行石梯,从老旧的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最热闹繁华的解放碑。不过想起来也只是老而已,烟火味、市井生活气浓一点,谈上文化还是不够的。
一般总结起来的重庆文化,称呼最响亮的是所谓码头文化、袍哥文化和陪都文化。前两者都跟水有关,毕竟重庆有两条大江大河,长江和嘉陵江。后者是因为抗战时期曾经作为八年战时首都所遗留下来的旧时风情和两党遗迹。追溯起来的重庆文化,我以为确实跟水有关系。江河河流本身就是一个民族的文化发源之地,长江又是中华民族的母河,那重庆历来都是长江重镇,文化还是跟长江攸关。只是重庆的文化根在三峡,在库区,不在现在的市区。到了三峡,还要加上三峡的山和山水切割成的峡谷,所以,重庆的文化是大山大水孕育出来的文化。
中国文化里自古就有巴山蜀水,所谓巴山就意指重庆是山,蜀水即四川是水。作为巴山代表的重庆文化根源深埋在三峡的山里,隐匿于库区的水中。古时,骚人墨客在重庆都是飘过,他们大多顺着长江而下,把感时伤怀留在了更加秀美奇雄的三峡里。三峡风景独特,景观丰富,貌似更容易引起诗人们的多愁善感。许多古今名人都在三峡留下过出色的诗歌曲赋。从有记载最耳熟能详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李白游记开始,到李商隐的情诗名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唐宋明清的大诗人都在这里流连忘返,出现了忠县的石宝寨、云阳的张飞庙、奉节的白帝城为典型代表的三峡文化。三峡才是最浓厚的重庆人文色彩。
这几年因为工作和生活等各种原因,到库区慢慢多了。三峡库区里的万州、云阳、忠县、开县、奉节、巫山、巫溪所有的区县基本都跑了个遍。在这些大山里跑多了,就慢慢了解了重庆的巴文化,了解了巴山的风土民俗。三峡里自有唐诗宋词,三峡里自有三国文化,巫峡深秋开满漫山的红叶,巫山有一揽千年的神女峰,三峡至今还有的神秘悬棺,以及曾经闻名现在已经消失的裸纤文化,等等,这些都是活生生巴山蜀水文化,是重庆文化的根。
在这些文化印象里,裸纤文化是尤其的惹人争议。三峡地带地势陡峭,在过去没有机动船的年代,每一条上水的船都靠许多纤夫的牵拉,才能逆水行舟。因为长期浸泡在水里,衣服和裤子湿透后妨碍操作,也容易烂裆,所以纤夫们不得不裸。再加上三峡两岸险峻幽深,人迹罕至,并无更多闲人看到。裸纤就成了融入三峡风土人情的一道古朴又奇特的人文景观。也正是这无数代的纤夫,用生命和血汗抒写了川江航运的传奇历史。
随着机动船在长江航运上的广为推广,三峡裸纤这一奇特的风俗慢慢消失了,很多年前就完全灭绝了。当年的纤夫们也早已经改行做其他营生了。去年秋天,在万州著名摄影人柯老师的带领组织下,我们得以深入到巫溪的大宁河,去找寻到了仅存的最后一代纤夫。廉颇老矣,这些纤夫确实都已经老了,也早已不再拉纤,只是偶尔拾起从前的家当,为大家重现一下当年拉纤的雄风。
这些老纤夫都已经60、70岁了,但身板还很硬朗。曾经是巫峡和巫溪大宁河当年响当当的纤夫。虽然三峡很早就有大旅游船和机动船,但是巫溪闭塞,经济落后,直到80、90年代,拉纤还一直是大宁河一道特有的风景,和湖北巴东的裸纤一起成为三峡裸纤的活化石。他们见证了川江航道的现代化进程,但是言谈中也有深深的失落感,常常提起当年的英武雄姿。现在有机会给大家展示一下,也很高兴自豪。
致敬,三峡最后的老纤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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