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 兴 的 感 谢

冯骥才

这是一个让人感动的生日。今天是天津大学120岁的生日，机缘巧合，也有幸是我们学院10岁的生日。感谢大家从四面八方不同的城市，从全国各地，从世界各地赶来为我们祝贺生日。我们真不敢当这么多的溢美之词。但我们会绕过这些夸奖和赞美，去感受朋友们的心与盛情。今天能开成如此令人感动的生日会，是朋友们的帮助、支持与感情。

原本我就希望今天的纪念会，不仅仅是庆祝，希望是一个有思想和文化质量的文艺沙龙、文化沙龙。我很羡慕像19世纪的巴黎，作家左拉和那些印象派的画家们的沙龙聚会，还有俄罗斯的白银时代和黄金时代的时候，那些作家、艺术家和学者们的沙龙。今天，在莫斯科托尔斯泰的故居，在靠近芬兰的画家列宾的故居里，还能感觉到当年那些杰出的作家、艺术家、科学家、哲学家、医生聚在一起的情景，有动听的音乐和歌声，有交谈时的灵性、睿智、机锋，给人以启迪。实际上最有价值的谈话，是富于启示的谈话。所以我觉得今天最多的收获，是情感也是思想的收获，是双重的收获。这些都是大家给我们的。我刚才听滕矢初弹琴的时候，感觉莫扎特、勃拉姆斯来到了我们的中间；他们的精灵感应着我。我听到光羲的讲话、牧村的歌声，又使我特别怀旧。光羲的《祝酒歌》，殷秀梅的《我爱我的祖国》，都使我过掉眼泪。当年听牧村唱歌，她好像不到20岁。她在天津小剧场演出，我买票去听，她短发，穿着军绿褂子。也许为此，我特别能够体会她今天为什么唱《多情的土地》。我们这代人与祖国大地的心是连在一起的，连得太深刻了，因此我们总有无穷的力量。感谢诸位艺术家！你们的才情，你们的感情，也感谢你们的“真性情”。

“真性情”是借用刚刚展示莫言的诗里一个词儿，他说我，实际真性情也是莫言本人的追求。这是对所有真正的艺术家的一个“定义”，也是对在座艺术家的一个“定义”，我们都是性情中人，我们都是真性情。作家我们没有虚伪，在艺术中虚伪是站不住脚，哪怕是一行字。但是有趣的是，历史往往能留下错误，但是不能够留下虚伪，因为错误可以转化为教训，虚伪没有价值。作家、艺术家一生追求的就是两个，一个是真理，一个是美。我们的责任就是发现真理，帮助人们认识真理，让生活看见真理；我们还要弃而不舍地追求美，这是艺术家的工作。艺术家的工作就是在任何地方，都让美都成为胜利者。我是带着这样一种作家和艺术家的追求来到的天大。那时候很多人都说，一个作家和艺术家能办成一个什么样的学院？确实，作家和艺术家办教育，有一点是不同的。不管作家看上去是一个多严厉苛刻的批判主义者，其实骨子里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永不满足的理想主义者。而艺术家永远都是完美主义者，他不肯让任何一个让他不舒服的笔触留在自己的画面上，因此，当一个作家或艺术家走进学院的时候，他一定本能地将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带进来。同时把人文精神带进来。我们曾开过一次国际会议，探讨当前大学缺少什么，大家一致认为是“人文精神”。那么什么是“人文精神”，我们的答案就是，人类历史上发现的一切的真理性的精神，都是这个“人文精神”，我们都要珍视它，坚守它，传承它。坚守真理是要付出勇气的。不为真理工作，我们就失职。在大学工作责任重大，因为大学是青年人从这里走向社会的必经之路，这个地方是一个真正的文明的摇篮，而在大学工作又是幸福的，因为大学真是一个可以使心灵沉静的地方，一个思考的地方。用白氏的语言，就是“痛并快乐着”，累并快乐着，但是痛和累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如今，我已经老了，但是我会尽我之力，尽我之所能，我会致力将年轻人推到我的前面，希望大家鼓励我，让你们的大冯为你们争光。

（在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建院十周年纪念会上的致词，2015.10.3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