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姐妹花

伤残的鸟

一

一只忧伤的蝶飞来又飞去。

    从玻璃窗望出去，这个日新月异的城市，有些冷漠，总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不愿轻易接纳一个人的热情。

彝族少女阿依站在窗前，城市的美只在别人的心里留下涟漪。她只是一个守望者，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像一片晶莹的羽毛，在城市拥塞的空间浮游。

窗外，深秋清寒的风，刮起叶片，犹如日子一点点地凋零。      

在喧嚣中奔忙、寻梦，仿佛在葱茏的原野上，季节变换，自已却没有一粒收成。阿依常常这样想：自已是否像城市边缘的一朵蒲公英，明天不知栖居何处？

夜色漫过四周。无边的夜。阿依自己似一只无所依从的蝶，在夜里疲惫地停歇。

天亮时，在街边吃完早点，漫不经心地回家。一声微弱的鸟的哀鸣，阿依看到路旁水沟里，一只湿漉漉的小鸟，哀叫着，即将死去。

二

她怜爱地把小鸟拾起来，用纸巾一点一点擦干羽毛上的水。原来，小鸟的翅膀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伤。看到这一切，阿依的心似被刀片划过，有些痛，有些凉。

回到小楼，她用毛巾捂着小鸟，找来消炎药，用刀背敲成粉末后，敷在小鸟的伤口上。

   包扎好伤口，喂了食，用小笼子安放好这个小精灵。

阿依坐着，痴痴地想:这只受伤的小鸟，眼里深藏着悲哀，多么像孤苦无依的自己。不知小鸟的亲人在何处?鸟妈妈是否盼着她回家?小鸟穿过这么漫长的夜色，最后带着伤痛，跌落在这个城市的一角。

想着想着，阿依的泪水滴滴落下。

三

秋声里，悲秋的人是孤独的。

那个初夏，阿依和惟一的亲人——母亲，从南高原故乡坐火车，迁徙到这个城市。那时，穿着七彩裙裾扎着麻花辫子的她，是个快乐天使，母女俩的笑声，总是在破旧的小楼里回荡。可是有一天，母亲的脸一下腊黄腊黄的，突然病倒床榻。医院诊断是黄胆性肝炎晚期，离死神只一步之遥。

家境困顿，人情冷漠。那个说要爱她一辈子的男孩从此没了踪影。更惨的是，大专毕业，自谋职业，单纯的阿依跑了无数的单位，看了无数的冷脸，工作仍无着落。气馁的阿依跑到酒楼打工，没想到第八天，酒气熏天的麻子脸经理在包房里猛地从后面搂住她，想亲她，阿依挣脱后，脑子空白，直想呕吐。

阿依浑身一下冷下来，忧郁从眼里滑落到心底。

妈妈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没有言语，只有泪水。

妈妈走了，到天国去了，留下阿依在世上，是如此的无助和孤单。

四

小鸟的伤口换了几次药后，渐渐愈合。她有时轻轻地拍一下翅膀，由于疼痛而发出鸣叫。冬雨时密时疏，有时整夜下个不停，让神经质的阿依总是睡不安稳。夜里慵懒地起床，为鸟喂食和水，看到小鸟安静的呆着，不声不响，阿依的心也安宁下来。

很多时候，她怕小鸟受冻，总要为鸟笼罩上一块毛巾被。白天，她看着小鸟时不时地用红嘴壳梳理羽毛，坚强地拍动翅膀。小鸟仿佛要告诉阿依，伤口只能靠自己慢慢调理愈合。阿依会心地笑了笑，穿上运动衫，在家里开始了健身。 

由于运动和健身，时间一长，美丽的阿依脸上有了红润，人变得像从前一样勤快起来，心境也开朗了许多。

五

清脆的鸟鸣声将阿依从睡梦中唤醒。窗外已是春意浓浓，小鸟把快乐亲切地传达给了她。她笑着，起了床，无意中，看到小鸟眼里闪动憧憬的光亮。

她想打扮一下，出去买点东西。她打开母亲的梳妆柜，找出首饰盒，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份保险单，是妈妈临死前留下的。信上写道:

阿依：

真舍不得离开你，我相依为命的女儿。

有时，命运真的难以捉摸。我本想看你成长、恋爱、结婚……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这一生，你是妈妈的最爱，可是，妈妈没有教会你更多的谋生方法，宠爱你，却害了你。往后的日子，只有靠你自己了。

别哭，孩子。我知道，妈妈走后，你肯定会彷徨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人总要活下去，那只有选择坚强。

妈妈在前些年无意中买了份保险。我死后，赔付款约9万元。但你要自立，更要节简，记住，朴素的人生才是最真实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妈妈相信你是愿意出去工作了。别怕，孩子，去闯你的路吧。你心地善良，上天不会薄待你的。

女儿，你是一只鸟，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正等待你去飞。

……

泪水不断盈出眼眶，阿依犹如被一种东西撞击了一下灵魂。

第二天清晨，精心打扮的阿依，美丽，清纯，在春天的布景里，像一枚闪亮的钮扣。

   她打开窗，将小鸟放飞。鸟儿围着窗子绕飞三圈后，鸣叫着远去了。

阿依出了家门，汇入都市涌动着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