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师萨达每一次骑着他雄健的金马驹在苦布苦山寨露面，潮湿的山岗上总会浮现动荡不安的太阳。

在这些部落里，人们相信一棵草、一个人、一只羊子，都依附着灵性。千百年来，从来信奉万物皆有魂灵。因而，能看到灵魂的存在或离去的经师和巫师都是受到敬重的人，只是份量有所不同而已。经师被称为比摩，想成为经师要下跪拜师学艺和家族代代相传，经过多年的苦心研读，才能把自己的所学和感悟带到人群中为大家作法。人们都明白，好的经师是由于出众的品行和学识而得到神灵的恩赐。

巫师当地人叫苏尼，巫师是因某一种缘由，在某一天突然获得天降的才智，或是得到神灵的召唤与启示，神气附体并独自得到无边的法力，被世人广泛认可后，即可为人间捉鬼除秽。他们的每一次仪式必须得到每种暗示才能展开。巫师是无法学习的，仿佛在冥冥之中有智慧的光芒的照耀和眷顾，让他获得或悟出呼风唤雨的本领。不过，许多人说，巫师索莫是个热爱学习各种知识和常常苦心钻研的怪人。

纳木老人说：巫师是生而知之，成为巫师的那一天就已知道万事万物的秘密；而经师属于学而知之，只有苦心修炼才能获得世间的知识。也算是归纳得非常准确的。

但在经师眼里，巫师有装神弄鬼的嫌疑，自然不是正道。而在巫师心中，经师太注重虚妄的书本知识，缺少灵活与变通。

这两种相互不相融合的人，却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为南高原的人们免灾祈福、祛病除秽，招魂驱鬼，抑或还传播着各种知识与文化。山民们聚会时跳的很多舞蹈也是经由他们的各种动作演化而来的。

       阿依绕过草尖沾满露水的小路，走到经师面前时，经师萨达正在为扎龙家看大儿子结婚择算吉日。在一大堆人的包围圈中，经师萨达一边吧咂着烟锅，一边娓娓而谈。在暖暖的阳光和飘摇的烟雾弥漫中，兰花烟浓烈的香气四处漫溢。

“不管那个部落，都必须遵遁祖先的古训：兔龙从来不配偶，白马天生怕青牛；金鸡忌讳狂犬，猪猴难以到头；虎猴不打堆，蛇猪必争斗；狗龙相冲克，鼠羊终是休。永远记死喽，绝对是灵验的。”

“哦——哟——” 周围的人张大了嘴巴。

这些禁忌，把听的人弄得头脑发胀，更多的是对经师的学问赞叹不已。

也许是名望，也许是走南闯北的缘故，身躯庞大高挑的经师，脸庞经由风雨的雕刻的而显出冷峻与威严。也有些许的自负与傲气。加之披挂的种种法器，更增添了一份让人仰视的敬畏。

阿依拨开人潮，冒冒失失地仰面询问，巫师索莫时候来雨布苦呢？

经师萨达有点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角，沉吟了片刻，很不耐烦地嗯哼着。

“鬼知道他在什么哪点！”

阿依有些失望，悻悻然走开，朝着回家的方向迈步，突然地黯然神伤，泪珠滚落下来。

看着阿依走远了，师经对着众人，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小姑娘十二三岁吧？以后怕是个惹祸的，人长得美，魅气却在骨髓里呐！”

“是啰！是啰！”大家也齐声附合。

这种没有意义的议论一会就停止了。

扎龙家的木栅栏院子里，人越来越多。在草上露水干了时，一些远处的亲戚也赶到了。为长子择婚期吉日是同族同辈人中的大事，跑来祝贺一下这个礼数是少不得的。

按部落的风俗习惯，依旧是扎龙家拉出两只肥羊，满怀诚意地当着众人的面绕了一圈，在大人们的议论和小孩子的吵闹声中，大家的眼睛已证明了是鲜活的羊子；然后帮忙人手扭转羊的脖子，飞刀弄刃，宰杀，剥皮，清理肠肚，烧烤头蹄，好一阵忙乱。

另一边，时光在人们眼巴巴的等待中流淌。经师萨达摆出了五六本发黄的经卷，慢腾腾地自言自语，逐一翻看。念完了经文，又拿出羊骨占卜。

在突然升腾的烟雾中，经师像一朵紫红的花飘走了。人们惊慌失措，面面相觑。

隔了许久，经师的声音传来：“定在九月十九，没有比这更好的啦！”

“正巧是年底，又是农闲，亲戚赶来也利索。再说，各种鬼魅都会回避的。”

听到淳厚的嗓音，也闻到了经师烟斗里飘散的兰花烟的薰香，才瞧见他稳健地坐在板凳上。瞧一瞧，经师头上的银片镶嵌的神笠，身上的神符节筒、铁链鹰爪、虎纹面具、铜质神扇、通灵手铃等各种法器一样不少。

“啊么么——”

人们好一阵惊呼。

                                            南高原彝族人祭奠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