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其分就是最好

2017-06-21

　　　                   　□　逄春阶

　　丁酉仲夏,一个暑气如蒸的午间,我与鲍君陪画家袁晖、报人许学芳两位前辈小酌。本来谈的是戏曲,吕剧、梆子、茂腔……话语如乒乓球一般,你来我往,颇为惬意。谈着谈着,转到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白鹿原》上,大家都说好。我赞同许学芳先生的观点,电视剧从内容含量上讲超越了同名小说,主角演得好,难得的是,那些配角演得也好,比如鹿子霖的老婆、白嘉轩的老婆,孝武和孝武的媳妇,演得真好。好在哪?好在恰如其分。

　　目下的影视剧,导演和演员对角色的定位,往往把握不准。比如,过去的小脚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小心翼翼地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可是,现在的银幕荧屏上的女人,都把过去女人的言行换成当代女人的风采了,演得太时髦,演得过分现代了。剧中鹿子霖的老婆鹿贺氏给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什么?演得不时髦,演得老道,不过分。她是一个标准的封建社会农村妇女的形象,贺氏虽然和主线剧情没有一点关系,但是郝洋把她演活了。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的郝洋,把握住了这个角色的魂魄,那就是一个旧时代关中的守本分的良家妇女。

　　好的角色,就是在规定的角色内行动。但好多影视剧的角色,不管是主角和配角,都像打了鸡血一般,瞪着眼睛抢戏,一抢戏,整个戏就被破坏了,没了整体美,没了和谐。秦海璐是女主角,但她站位很准,她可以抢戏,但她没有。她扮演的白嘉轩老婆,一直是不开心的样子,委曲求全,上有婆婆,下有儿子儿媳,中间是家长白嘉轩。吃苦耐劳,勤勤恳恳,对长辈尊敬,对夫婿顺从,对晚辈爱怜,是传统的女性典型代表,她夹在中间,亦步亦趋,秦海璐拿捏得很好,该露脸的时候露脸,不该露脸的时候,就藏起来。还有扮演孝武的那个马骁,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关中汉子,不多言,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演员的分寸感很重要,因为有了分寸,就觉得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白鹿村发生瘟疫,白嘉轩让生病的人都集中到祠堂里去治疗,鹿子霖老婆要去,鹿子霖坚决不让；白嘉轩老婆仙草身染瘟疫去世,鹿子霖老婆要去送别,鹿子霖还是不让；这个女人眼含泪水忍着。但是最后,白嘉轩又一次让病人去祠堂治疗时,鹿子霖的老婆冲破鹿子霖的阻挠,果断地迈出了大门,要去祠堂伺候那些生病的人。忍耐、忍耐、最后是忍无可忍。生活逻辑处理得很好,而每一次的表现,鹿子霖老婆的扮演者郝洋都表现得恰如其分。还有冷大夫的女儿冷秋月,嫁给鹿兆鹏,小斯琴高娃诠释的冷秋月从未有过灿烂的笑容,一直被压抑在不幸福的婚姻生活里,最后疯魔了,被父亲下药成了哑巴,小斯琴高娃用幽怨的眼神,将一个角色的丰富性演了出来。

　　什么是好?恰如其分最好,所谓恰到好处也。作为演员来说,把人物演活,让观众忘记是在看戏,跟着人物走进戏里,这个演员就是最好的。演员不在于演什么,而在于怎么演。演员的功力在如何把握度,演过了,抢戏,让人讨厌；演不够,不出味道。《白鹿原》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表现不俗。

　　几杯酒下肚,脸红耳热,语速快了,嗓门高了。袁晖先生盯着我说:“小逄你这个家伙,光知道喝酒,光知道吹牛,有本事,你也写本《白鹿原》让咱们看看呀。”

　　我羞愧地端起酒杯,仰脖而尽。借着酒劲,我说,陪前辈痛饮,酒量适中,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