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德克凿开了一扇窗
(2016-10-26 14:08:31)| 分类: 观星 |
汉德克凿开了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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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排一排地坐着。你们构成了一个模式。你们按照一定的秩序坐着。你们的脸朝着一定的方向。你们坐着,彼此间保持着距离。你们是听众。你们构成了一个整体。你们是处在观众席上的听众。你们的思想是自由的。你们还在动着各自的念头。你们看着我们说话。并且听着我们说话。你们的呼吸彼此类似。你们的呼吸与我们说话时候呼吸相适应。你们在呼吸。正如我们在说话。我们和你们也逐渐形成一个整体。”
“当你们坐着的时候,你们会更加友好。你们会更加受到影响。你们会更加开通。你们会更加有耐心。你们会更为镇定。……,你们会更多地容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你们的眼光会更加犀利。你们的注意力也不那么容易被分散。你们更愿意忘记你们的周遭。你们周围的世界也更像不复存在。你们变得彼此相似。你们失去了自己的特点。……你们变成了观众。你们变成了听众。你们变得无动于衷。你们变成了眼睛和耳朵。你们忘记了看表。你们忘记了自我。”
这是汉德克50年前写的剧本,今天读来,依然酣畅淋漓,为之击节。当艺术家们都在挖空心思讨好观众、迎合观众、取悦观众的时候,汉德克是在舞台上艺术地“骂”观众,耐人寻味的是,这样的作品,竟然得到了观众的尊重。因为,麻木的观众被骂醒了!
我的理解是,“骂”绝对不是哗众取宠,而是一种审美追求,或是审美矫正,是对观众的另一种尊重。
10月22日,我在北京789文化区,见到了这位以“骂观众”出名的语言大师,而他对读者至今还在关注《骂观众》已经不耐烦了。他认为《骂观众》是他身体的一小部分,相当于小手指的指甲。“在我的创作来说,我可能认为这部作品它更多的是一部完整的话剧之前的引言部分,这个部分,它就像是我们走向天安门广场之前穿过天安门底下的门洞,你后面会看到一个很大的广场。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作品了,我也不认为是什么后现代主义,那是我22岁时创作的作品,当时根本没有后现代这个词语,希望大家放过我,不要再给我贴上后现代主义这样的标签。”如今的汉德克反复解释,其实它和辱骂没有关系,是自己对演员和观众之间节奏的分析,用一种近乎音乐的关系来表达。
汉德克应该高兴,读者仍然抓住《骂观众》不放,说明《骂观众》的生命力强,穿透力强。这部戏具有颠覆意义的是,他把舞台和观众来个颠覆,以“骂”的激烈形式,打破传统的故事叙述。向束缚读者或观众思维和行为方式的千篇一律的语言模式提出质疑,从而唤醒读者或观众的思考和批判意识。我个人的感受是,尽管只是读的剧本,没有看到排演的“说话剧”,但觉得汉德克以笔为凿,凿开了一扇窗,让清风吹进观众麻木的脑瓜。
汉德克不愿意人家给《骂观众》贴上后现代主义的标签,那只是他个人的看法,作品一经问世,就不是作者所能左右的了。他创作时,的确没有后现代主义的命名,但是敏感的汉德克拨动了时代的神经,准确捕捉到后现代主义的情绪。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是作家的光荣。
汉德克在《骂观众》之后,又创作了好多经典作品,比如《卡斯帕》《缓慢的归乡》《无欲的悲歌》等,从艺术性上都超越了《骂观众》,但后面作品的光泽无法遮掩《骂观众》的光泽。“骂”是汉德克像初生婴儿在文坛上的第一声嘹亮的啼哭。他为自己凿开了一扇窗,也为读者、为观众凿开一扇窗。
汉德克曾经说过,我喜欢阅读难懂的小说,轻松的作品不属于文学,那是供人消遣的。”汉德克的小说,像磨刀石一样坚硬,说实话,我是硬着头皮读的。但唯其难啃,才耐着性子捧起来,目的是要磨砺一下自己思维的牙齿。
为更好地走近汉德克,本报周五(28日)推出我与同事刘一颖写的“周末人物”《好玩的汉德克,难读的汉德克》。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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