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闻秦怡将登台

□ 逄春阶

　　5月17日下午,初夏的北京,微雨洒尘。我与同事在一座古朴的四合院里,近距离观了一颗年龄最大的明星——93岁的秦怡。她满头银发,皮肤白皙,身穿藏青蓝底白碎花上衣,随意搭一件乳白色纱巾,举止端庄、思维清晰、声音洪亮,让人惊叹。更让人惊叹的是,她宣布准备重登话剧舞台,出演赖声川话剧《如梦之梦》的女主角老年顾香兰,这个角色是贯穿该剧的灵魂式人物。

　　百闻不如一见,观星就得当面。秦怡是电影、话剧舞台上的耀眼明星,也是人生舞台上健康乐观的老寿星。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位可敬的老人了,第一次离她比较远,那是2011年11月25日晚,全国文代会、作代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举办代表联欢晚会,秦怡和其他几位艺术家一起,声情并茂地朗诵了由作家韩静霆创作的诗《花开时节》。我想上前采访她,人太多,没挤进去。

　　在北京“赖声川戏剧作品中国演出季”启动仪式上,采访 秦怡老师的夙愿得偿。当赖声川、祝希娟、许晴、李立群、孙强等明星簇拥着秦怡老师走来时,所有人起立为她鼓掌,四合院里聚集起一个很大的气场。老人身上自有闪光的东西在,正如饱经风霜的老树,站在旷野上,迎风送雨,披霜傲雪,她的从容、大度、优雅,让人心动。

　　秦怡站着跟大家打招呼,她说喜欢话剧舞台,喜欢大家一起演戏的感觉,一会儿我是你的妻子,一会儿是你的女儿,一会儿又是你的母亲,演来演去,台上各归其位,台下互相开玩笑,一个其乐融融和谐的大家庭。但是毕竟离开话剧舞台已经五十多年,“年纪太大了,担心会影响他们的演出,但我希望我能如愿登台。”赖声川说,秦怡老师能演出他导演的话剧,他连想都不敢想。

　　盯着秦怡,脑海里浮现好多鲜活的形象,如《女篮5号》中的林洁、《青春之歌》中的林红、《铁道游击队》中的芳林嫂、《林则徐》中的渔家女、《雷雨》中的鲁妈。一个个坚强的女性形象,像一粒粒饱满的种子一样,种植在几代人的心田里。

　　而生活中的秦怡,更是了不起。1947年,25岁的她与电影明星金焰喜结良缘。后来,金焰因大量喝酒,引起胃出血,手术后,留下了综合性倾倒症,在病床上一躺就是20多年。秦怡悉心照料患病的丈夫,直到丈夫1983年去世。可是,苦难总如锐利的锥子狠狠地扎向她,她唯一的儿子金捷,在17岁那年患上精神分裂症。因操劳过度,秦怡自己还患上直肠癌。病中的秦怡带着儿子四处拍戏。秦怡说:“儿子的病只有我来照顾”,“儿子谁都不打,只打我”。在海南兴隆农场拍《海外赤子》时,高温酷暑,病中的儿子更加狂躁了。百般安抚仍然控制不住,儿子竟然一把扯过母亲毒打。1.81米的大个子,拳头又狠又重地砸过去,秦怡只好抱住脸哀求:“打妈妈的背,别打妈妈的脸,打坏了脸没法拍戏!”秦怡伺候病儿,一直伺候了42年,而她还身患肠癌,这是常人难以做到的。她是真正的贤妻良母,盯着老人微笑的面容,我的眼睛湿润了。

　　秦怡说,她演哭戏,从来不用芥末,那样很不自然,只要这时想想自己和丈夫的过去,想想儿子,眼泪就会轻易流出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就是秦怡,在舞台上,她让角色渗透出生活的滋味；在生活中,她用演戏的心态来对抗悲苦。穿梭于舞台和生活中,秦怡身上有着巨大的能量。

　　秦怡老师的身体看上去不错,只是腿脚因去年拍电影落下了毛病,行走稍有不便；她平时还经常锻炼自己的脑子来抵抗记忆力衰退。按说,秦怡已经功成名就,该歇歇了,但是她还是要挑战自己。我想,看惯了风风雨雨的她,尝遍了酸甜苦辣的她,跟我们看到的现在的一切,感受肯定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呢?我在使劲儿猜。这时,她那清澈的目光投过来,如一缕霞光,很温暖。我若有所悟。

　　登台意味着还年轻。没有暮气,没有怨气,没有娇气,更没有庸俗之气,没有颓唐之气,有的是正气和锐气,她无愧于苍天与大地。见贤当思齐,面对秦怡,我感到自己非常之渺小,非常之卑微。一位93岁的老人还在发光发热,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我还有什么可懈怠的?盯着老人的背影,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

　　祝福秦怡老师,期待她年底如期登上话剧舞台,期待她的精彩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