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是“酵母”,于丹是“仁丹”
逄春阶
说心理话,我对于丹的认识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觉得于丹讲的孔子蛮新鲜,可以随便看看;第二阶段,特别讨厌她的喋喋不休,贩卖一些肤浅的理念;第三阶段,觉得于丹还可取,因为,她承担了一个“酵母”的角色。有例为证:我上高中的儿子从来讨厌古文,老师课上讲,他课下打盹。可是,有一天我要翻阅杨伯峻注的《论语》,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正着急呢,妻子说,是不是儿子拿去了?果然,儿子房间里摆着《论语》,《论语》边上摆着《古代汉语小词典》。我大喜,突然觉得于丹你真行!你就是“酵母”啊!跟电视合谋,擦去了覆盖在《论语》书本上的千年旧尘土。
而好多人,特别是有些所谓的人文学者,没有认识到于丹的这个“酵母”功能。4月22日,于丹到曲阜来讲学,各媒体都非常关注——到杏坛讲学,这小妮子胆子不小啊!遗憾的是,我的母校曲阜师范大学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我问其中的一位教授,“怎么不请于丹来讲上一课?”这位教授说,“于丹又不是学者,请她干么!我们学院讲《论语》的随便挑出一位就比她讲得好!”也许这位教授说的是事实,但是你能否认于丹的影响力吗?于丹不是学者,但只有关在书斋里皓首穷经,才算是学者吗?我的意思是,把于丹请到学校来,是一种姿态啊,于丹给我们母校带来的岂止是知识,她带来的是一种当代人文学者的崭新理念,她带来的是当代学人的另类追求,她带来的是对你学校的提升,是一种广告效应啊!我的母校,就在孔子出生的地方,你不打孔子牌,还打什么?!话又说回来,你这种心态,就是叫于丹来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来呢!
我郑重地向我母校的领导建议,以后不要再错过这样的机会,每一个有影响的人物来拜孔,都要让他的脚印留在曲阜师大的校园里。甚至可以在校园里单独劈一块地,就叫“名人足迹”。我去年到法国的电影之城嘎纳去,在小城广场上就有国际明星手迹的模子。名城得有知名度,没有知名度算什么名城,名校更得有知名度,没有知名度算什么名校?
我想,我的母校的学弟学妹们也太老实了,学校不请,你们请呀,请于丹到咱学校后面的草坪上坐着喝啤酒聊天呀,于丹自己说特别喜欢跟年轻人神侃啊!你们错过了一次很好的机会。你们太老实,为什么要老实!有些老学究不喜欢,让他们不喜欢去。讲错了,讲对了,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判断,但她讲出了影响,讲出
了轰动,这才是我们要研究的。为什么咱们讲的没人听或者听者寥寥,人家于丹一讲,就听者云集呢?于丹的魅力在哪里?这不值得我们好好研究吗?不是去听她讲《论语》,而是去研究她的传播方式,研究她的演讲风格,这不也很有意思吗?我就专门请教过她,问她:“好多人都羡慕你口若悬河,在众人面前神态自若,一点不紧张,怎么保持的这种心态?”她是这样回答的:“你知道,我是一个职业大学老师啊!就是站在台上传播啊。有些人在众人面前讲话害怕,是因为他太在乎,太看重自己的表现,也就是太过脑子,应该是多用心,抛弃已有的技巧,面对公众讲话,是心对心的沟通。”
4月5日,我和同事专程到河南开封去,因为那里有所大学叫河南大学,河南大学里有个王立群,他正在央视“百家讲坛”讲《史记》,说白了吧,因为王立群是名人。河南大学因为王立群出了名,招生都不愁了,因为知名度上去了。我们山东,就以我的母校为例吧,不是有比于丹讲得更好的吗?为什么不包装包装,让他出来跟于丹争个高低呢?也让我的母校风光风光。我们跟王立群一起在河南大学交流中心吃饭,连厨师都认识他,连服务员领班都来给他敬酒,他们可能不认识河南大学校长,但认识王立群。这说明了什么呢?河南省委书记徐光春到河南开封视察,专门抽时间去看望王立群,说王立群给河南大学做了贡献。
我曾经给于丹发短信,我说看了于丹的书,妻子说我变好了,于丹是仁丹,清热解毒。于丹被我忽悠得很感动,给我回了短信。其实,我本来就不坏嘛!我之所谓于丹是仁丹者,就是我们要认识到于丹的价值。于丹可能昙花一现,于丹可能解释错了某一个字句,于丹可能不对你的路数。但是于丹走红,是有原因的。文革期间,于丹能红吗?她敢这样讲吗?即使她敢讲,央视敢播吗?即使敢播,我们观众敢看吗?于丹的走红,是时代使然,那些抱守残缺的所谓学者,请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世界吧!当下不再是在煤油灯下阅读的时代了。关注一下于丹确实可以清热,也可以解毒,清自大的人头脑之“热”,解固守死理之“毒”。于丹不是没有毛病,于丹毛病很多,但问题是一个有毛病的于丹,影响了一大批人。我敢肯定地说,她良好的影响,要比恶劣的影响多得多。你还要要求她怎样?
我此前跟于丹通过一次很长的电话,然后是互相发了些短信,目的无他,就是要采访上她,这是我作为记者的职责。我要看看于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然后,再原原本本地告诉读者。4月20日晚上,我到济南遥墙机场去跟着好多人接她。面对面的谈话并不多,但感觉她是个有影响力的人,思维敏捷的人,说不上漂亮,但有内美。正可谓“胸中有日月,谈吐富亮色”。于丹非池中之物,更非等闲之辈啊!
见面时有个小细节,引起我的注意。4月20日深夜,于丹下榻济南舜耕山庄,但我还有个任务,就是要请她给报社题字。我硬着头皮走上去,先把我的一本羞于见人的小册子《人间星话》递上去——这是明显的套近乎。于丹接过来,笑着说谢谢,当我提出请她为我们的报纸题字时,我发现于丹的面庞有了不悦的色彩,但这个色彩瞬间消失,而且摆出很愉快的样子。这个不经意的细节,让我捕捉到了,她的心理活动,让我偷窥(我是多么不地道!)到了。她为什么不悦,因为此前,她曾说决不接受采访,不接受题词要求,她肯定跟随她来的人说过——这也难为她。她曾经对我说:“其实,我喜欢朴素从容的生活。我不希望放大个人的符号。”我想,那才是真实的于丹,感性的于丹。我觉得,立即掩饰自己,这就是修养,显得有修养,就需要付出,需要牺牲,就有点儿累。有些人,我见过的许多名人,是会立即拒绝的。而且,拒绝也是很正常的。但于丹没有,于丹是讲《论语》的,是讲修养之书的,她要表现出有修养。最后,她给我们题了“道不远人”四个字。
谈到来曲阜讲学,于丹自己说:“我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孔子故里来的,我没有资格来讲,准确一点说,我是来谢师的。作为一个晚生后学,要用自己的心来体会。一部《论语》从古流传到今,它说的是圣贤之事,但其中的道理是简单而清晰的,其实真正的道理都是朴素简单,‘道不远人’,‘敬而不畏’,说的就是道理离我们每个人都不远,只是太多的考证和研究,让这些道理显得过于深邃了。我觉得《论语》是有温度的,它不烫手,不冷漠,略高于体温,亘古不变。所以,到孔子故里,感觉是一种敬重。”于丹脸上有了羞涩,一个女人到了不惑之年,还没忘记羞涩,还没忘记谦虚,这个女人就是美的。于丹说自己在家里,绝对不敢张扬,一张扬,她丈夫可要“焚书坑儒”的。
性情于丹,俏皮于丹,自信于丹。我问,好多名人都怕媒体,你为什么不怕?于丹说:“没什么不放心的,因为媒体不是任何人所能控制的,你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在乎。”
于丹来拜孔,来讲学,无疑是一种炒作。孔庙、孔林、孔府原本是安静的所在,但现在不是也变成景点了吗?景点就需要吸引人的眼球,于丹的到来,正是时候,她是为五一黄金周提前预热。我认为这种炒作,没什么不好,这是多赢的事。我想假如孔子突然从坟墓里爬出来,抖落2000多年积压在身上的尘土,或许感到惊讶,或许感到欣慰。但他绝对不会不理不采,他面对于丹的背影会“目逆而送之”的,小妮子好靓啊!不简单!吾道不孤!
2007年4月27日凌晨写毕于耐烦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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