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

 

        12月13日，德意志银行做了一个令德国乃至欧洲金融界、房地产界震惊的举动——冻结旗下资产总值达61亿欧元的房地产投资基金、Grundbesitz投资基金（Grundbesitz-Invest Fund），暂停投资者赎回。这一德国开放基金业40年来第一起冻结赎回事件，将整个行业笼罩在恐慌气氛之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至德国政界、金融监管机构、金融组织，下至民间团体、中小投资者为之震动，纷纷向德意志银行施压。最终，德意志银行与监管者和各方团体达成妥协，在15日表示将赔偿因其冻结基金给私人投资者带来的损失。

        赎回潮危机

        12月12日，德意志银行旗下的房地产公司、德意志银行房地产（DB Real Estate）宣布，解除主管迈克尔（Michael Kremer）的职务，并聘请独立会计师事务所全面清查计算该公司所主管的主要基金、Grundbesitz投资基金的资产，调查其资产缩水的问题。

        尽管德意志银行声称这两件事情并没有联系，但德国房地产行业基金的腐败问题早已是“公开的秘密”。Grundbesitz投资基金近来在开放基金市场上表现处于倒数之列。德意志银行房地产公司的经理人更是被指控接受贿赂，以高于市场的价格买入物业。目前，相关人员正在接受调查。

        德意志银行房地产在12日表示，独立会计已经开始加速清算Grundbesitz投资基金旗下128处地产。该基金2/3资本投资于德国本土，其余1/3资产则遍布欧洲其他国家。从去年开始，该基金的资产缩水严重，导致投资者大量撤回资本。去年撤资达到15亿欧元，今年到12日撤资已约达9亿欧元。

        面对如此巨大的赎回压力，德意志银行不得不采取行动。撤换主管和清算资产本是德意志银行意图挽救这一基金的举动，然而却事与愿违，引发了更大的赎回潮。从12日到13日，仅仅两天之内，外界预计撤资达约1亿欧元，使得该基金今年的资本流失达到10亿欧元。

        于是，13日晚，德意志银行宣布冻结Grundbesitz投资基金，明年1月结束调查之后，才解除冻结。对此，银行给出的官方解释，称是为了防止机构投资者快速撤资给中小投资者带来损失。Grundbesitz投资基金的私人投资者总数达到将近30万人次。这一举动被分析家们认为与通胀国家阻止提取现金的行为性质雷同，会导致德意志银行信誉的巨大损失。

        对此，德国主要金融监管机构BaFin立即作出反应。14日，BaFin要求德意志银行为冻结开放基金一事做出解释。BaFin发表公告指出：“德意志银行必须对暂停赎回一事做出充分解释。”

        投资律师和投资者团体对德意志银行的这一举动表示强烈抗议。不少投资者和团体表示保留对此采取法律行动的权利，甚至有投资者前往德意志银行门口抗议。据媒体报道，不少政界人士也对德意志银行施加压力。

        德意志银行的一位工作人员透露，该银行行长约瑟夫（Josef Ackermann）在14日接到了德国商业银行（Commerzbank）行长克劳斯（Klaus-Peter Müller）的电话。克劳斯同时还是德国BDB银行业协会的会长。他在电话中十分不客气地批评德意志银行的这一做法。外界报道称，克劳斯一方面受到来自BaFin的压力；另一方面，作为BDB银行业协会会长，他更加担心的是整个开放基金市场可能因此事而蒙上阴影。

        在多方压力之下，15日，德意志银行发表声明称，将给所有在过去两年里投资于Grundbesitz投资基金的投资者“公平的补偿”。约瑟夫在声明中承诺：“我们将迅速拿出一个公平的、系统的补偿方案，回报那些在过去几年中投资于我们的私人投资者。”

        对于德意志银行的这一表态，各方表示欢迎。但是法兰克福Helaba Trust的分析师塞巴斯蒂安（Sebastian Reuter）指出：“不确定因素仍然存在。德意志银行的声明也许可以帮助基金的投资者，但是银行的股东们将面临的损失还是个未知数。”自12月12日起，德意志银行的股票价格连续三天直线下跌。塞巴斯蒂安将德意志银行股票的评级从“持有”降级至“售出”。

        基金腐败、市场失衡
        困扰德国地产

        德意志银行冻结基金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市场观察家指出，这一事件是德国疲弱房地产市场所积聚矛盾的一次爆发。去年，另一个德国最大房地产基金之一的Deka基金也因为丑闻和资产巨额缩水，被迫与另一家基金合并。Deka和德意志银行地产的问题都反映出了德国日益严重的基金腐败问题。

        统计显示，仅法兰克福一地，公共审查机构目前正在调查的涉及房地产基金腐败的人员就将近100人，包括基金经理、建筑设计师、律师、房地产经理人和中介人员。这些人分别受到受贿、渎职、行贿、欺骗和逃税等指控。不过，Deka基金虽然在去年也遇到过与德意志银行同样的情况，但却没有采用冻结基金的手段，而是运用该公司自有资金度过难关。

        德国国内总值高达880亿欧元的开放式基金市场近年来一直收益率不佳，又受到腐败丑闻困扰，状况变得日益恶劣。房地产经纪公司世邦魏理士（CB Richard Ellis）的经理罗宾（Robin Carr） 说：“投资者对开放式基金的信任已经被彻底粉碎，这一事件将会加速整个开放式基金市场、尤其是房地产基金市场资本的流失。”

        与欧美一些国家房地产热形成对比的是，德国房地产市场近10年来一直处于低迷状态，分析预期疲弱的市场在短期内不会好转。德国房地产联合会市场研究组组长瓦格纳不无遗憾地指出，“在德国没有出现房地产市场繁荣的局面”，相反，在过去10年里，私人房屋占有率下降了10％ ~20％。

        德国经济研究学院在分析该国房地产市场时指出，东西德统一以后，房价曾出现过明显上升，并直接导致了上世纪90年代德国房地产界过于乐观的预期。当时，市场曾预期柏林人口将达到500万人，但现在实际仅为340万。过度的投资和建设造成今天的结构性失衡。很多当时建造的房屋至今仍处于空置状态。另外，地域性的失衡现象也非常严重。德国城市居民的迁移和城市的老化使部分地区房价一再下跌，进而使区域间的房价出现明显差距。

        德国宏观经济环境的不景气更令房地产市场雪上加霜。瓦格纳指出，尽管“住房贷款利率已经极低，房价也相当合理”，但由于经济前景堪忧，失业阴影笼罩，很多人都不考虑购买自己的房子。目前，德国的房屋自有率仅为43％，与其他欧洲国家相比很低。

        20世纪90年代初期，素有欧洲“欧洲引擎”之称的德国经济增长一度创下年增长10%的高纪录。但是，2001年德国经济增长逐季回落，第三和第四季度甚至出现0.2%和0.3%的负增长，年增长率也从2000年的3%骤降至0.6%，居欧元区国家经济增长之末。此后，德国经济一直处于低迷之中。

        有着130年历史的德意志银行曾经在1999年成为世界第一大银行。所谓的德意志银行其实是一个内含超过2000多家子公司及关系企业的庞大组织，投资范围极广。但是，近年来，受德国整体经济环境低迷气氛的影响，以及自身管理的问题，庞大的资本帝国遭遇困境，频频陷入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