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自赏是一种取暖方式

何鑫业

踏雪迎春，大熟年成。

春是立春的意思，立春多在二月，如果是春分还下雪，那就怪了。怪的事情很少，去年却遇上一桩。

一个女子在雪地里走，我上去说话：“刚才是你丢东西了吗？”她朝我看了一下，说：“没有。”我说：“这东西是你的吗？”她停下来了，瞧着我手里的东西，仍然说：“不是。”

这年头，我一直不明白那些漂亮女子自杀的事。不是道理上不明白，而是心智上不明白。她们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身体怎么就不要了，让它去火化场，随意地让人烧了？

雪对于地里的年成大有裨益，雪对于心智的年成却裨益不多。雪天里，爱雪的，穿得崭崭齐，上什么地方去走上一趟，孤芳自赏，大有好处。可是，雪对于那些本来就不愉快的人来说，一点作用也没有。

爱雪的，大多也爱洁净，容不得在自己身上发生污秽的事，这是出问题的一个缘由。爱雪的，又多爱吃冬瓜，春笋，茭白，不为别的，就为了素净，为了白。要知道，这些东西只是一些维生素和纤维，很少有蛋白质的。

一个人，到了不大热爱物质的时候，问题就严重了。就像刚才那位女子，东西明明是她的，却怎么也不要了，怎么都说不是她的。其实，这时候要赶紧穿上好看的衣服，到好看的地方去走走，赶紧孤芳自赏。

现在知道了，孤芳自赏是一种想象，快乐就与想象有关。

我曾见过一个人，她的快乐无痕无迹。譬如她看报，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了，问她为何笑，她说：“发靥！发靥！”再问他：“发靥啥西！”她就手戳戳报纸，一边笑一遍重复：“有趣！有趣！”即使你这时候抢过报纸，也不会找到与她的开心相关的东西，因为她的开心来自想象。

譬如，她读到一头牛，就会想到成片的苜蓿；读到苜蓿，又会想到天上的云。有一次，她问我：“桃花开的时候，刮什么风？”我说：“刮南风。”她捧着肚子狂笑起来：“风一吹，嘻……那些桃花，嘻……都刮到北边的梨树上去了！”

哇！她怎么这样想，这样想，能不快乐吗？

记得有一个故事说，某某夫妇，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快乐汤姆，一个叫忧愁贝迪。圣诞节到了，夫妇送给贝迪一辆脚踏车，希望他多快乐一点；送给汤姆一盒马粪，想煞煞他的快乐劲。没想到，忧愁贝迪说：“外面都是雪，脚踏车有什么用。”而，快乐汤姆却高兴得跳了起来，着急地问母亲：“妈咪！……马在哪里？那匹马呢？”这时候的汤姆，想象力丰富，甚至想到：“拉那么大的一泡粪，它准是一匹大马！”

后来，开头说的那个女的，自己走回来了。嘴角不再紧咬着，头发松下来了。她问我：“您刚才好像，跟我，说过话。”我为她高兴，有这样一次战胜魔鬼的机会，对她一生大有裨益。我说：“你好像丢了东西？”她嘴角简直有笑意了，嘴唇太好看了，她说：“对不起。”

我把东西还给她，她把它戴上了。

她走后，有人说，她还会出问题的。我说，今天不会了。想死的人的第一特征，就是对物质的看轻。她要东西了，就好办了。

再来说年成，也就是立春下雪年成好，油菜籽多，稻浆灌得足。再来说人，通常的话是，做人，器量要大，肚量要宽，想想地球有多大，蚂蚁有多少忙，螳螂又有多少漂亮。科学性的话是，做人，学会营养补充心智，譬如说，酵母类的食品能抑制郁郁寡欢，光照能产生维生素D，这二者会给人幸福的错觉。

不过人也别太瘦，一瘦就病多，有谚语说：瘦人瘦马，难过二月初八。二月初八，天气寒冷，孤芳自赏是唯一的取暖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