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者要比诚实的人更具有想象力
 

何鑫业

    “报告，前方黑呼呼一片，没有异常情况，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公里内没有物象移动，建议快速深入！”“报告，前方500米曾出现微弱光亮，2点43分九点钟方向有过康明斯发动机的轰鸣，并且发现一段类似于BTR-80的装甲轮辙，其次，2点14分时无线装置曾发现有带振幅的不明波长在活动，结论是：十公里内有800人以上的机动人员或辎重在结集、移动，建议马上隐蔽、撤退！”

    在剧本编写中，编剧者很清楚，前者往往想塑造的是据实侦察的据实报告者，而后者却很有可能是在为说谎者伏笔——理由很简单：一说谎者要比诚实的人更具有想象力（我们习惯称它为胡思乱想的能力），二说谎者的报告内容总是要比诚实人的更具有细节、因而也更具说服力（说谎者害怕被揭穿的心理是预设的，因而防止被揭穿的细节也是预设的）。

    剧本编写中如此，现实中是否也如此呢？英国凯伦比实验室的索伦博士说：“人类从三岁左右就开始想象性说谎，会想象性说谎的孩子比不会的孩子具有更高的创造力；想象性说谎，就是说出假想的经历，是一种能够把语言和行为分开的能力；说谎技术越巧妙，这种孩子具有的创造力也越高。”

    “我是联合国卫生署驻尼加拉瓜的工作人员，这是我的护照，……噢，这是工作标本，不！请不要翻转！对，这样……还有，这个，是HRLS的培养基，有尼加拉瓜卫生部的核准使用纹饰，对！……这些都是免检的，……不！……我要抗议！我……”——这是发生在深圳海关的说谎者，他所涉及的技术用语以及说话时的语调和肢体都是极其富有“假想力”和“表演性”的。

    “绝对不是我干的！3点15分我在棋牌室，他们没看见我是因为我先去了茅厕，不小心把手机滑到蹲炕里去了，不信！我的手机的屏幕里现在还有一小块是湿的！8的那个键，……现在还是坏的。另外，你们还可以去查，从8号的10点13分到11号的早上9点，因为手机坏了，我没打过电话……”——这是一位嫌疑人用预设的情景在为自己辩白，其辩白的台词里既有时间逻辑，又有故事逻辑，且预设“假想证据”。

    所以说，说谎与想象力有关，所以说，说谎者要比诚实的人更具有想象力，所以说，说谎者比起诚实的人来，仅仅是社会角色和社会协同性发生了偏差，而非人格偏差。

    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翰·麦斯威尔·库切用另一种方式向世人说谎——“男人一不顺心就拿棒球棒打老婆，打完由老婆来保管。老婆每次都要虔诚地给棒球棒擦油，然后卷上牛皮纸收藏起来，等待下一次再用。……一天，男人的老友来借棒球棒，恰逢男人不在家,老婆舍不得借给他，便说：‘不借！我把它放阁楼上了，找不着，……反正不借！’”——这是库切小说中的一个情节，很明显，库切在利用小说编织高度抽象的谎言，向世人证明一个大的假想——即：什么是殖民主义？什么是人类的依赖性？什么是荒诞的后现代主义？

    “农贸市场走出的女子，去了建设银行，然后，又去了墓地。”“乌鸦唱歌那会儿，学校的操场上正跑着一群穿黑衣服的人。”“麦当劳向西80公尺，汉堡包的正前方，一个男人正把一个女人，诱向婚姻。”“世界如裁缝，把布摊开，裁了又缝。”“庙宇后的制衣厂，整天生产不带扣子的成衣”——2008，这是一位诗人在概括与描摹世界，2008年，事物与事物的关系正在新时空里重新组合，类似谎言一样、不确定的、微妙的含义开始被重视——世界在向秩序前进，人性却在向非秩序撤退；如何摒弃说谎？如何在摒弃说谎的前提下保留想象力？成了负责任的个别人类代表的作品。

    索伦博士说：说谎的人，打一开始就要比不说谎的人多几个思考层面，这些思考层面包括预设情节与预设辩辞——这使得说谎的人，打一开始就在一个立体带异面的脑结构里布局他的意念和行为。索伦博士还说：可惜的是，说谎的人，这个立体带异面的脑结构里还多了另一样东西，就是忧虑（或称焦虑），而忧虑可使颈动脉、股动脉、心肺动脉以下的支动脉以及微血管运行闭锁，导致人的短暂木讷和色素沉积以及一系列因酸性物质排出不畅导致的综合症。

    所以说，说谎的身体成本是诚实的十倍，所以说，说谎者比起诚实的人来，罹患焦虑症、高血压、易激性肠炎、不育以及流产的机会更大也更广泛，所以说，说谎者的人生是假一罚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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