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人类种群的独立性竞争


何鑫业


西点军校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悠久传统，就是遇到军官问话，学员只能有四种回答：“报告长官，是！”“报告长官，不是！”“报告长官，不知道！”“报告长官，没有任何借口！”除此之外，不能多说一个字。

其中，“没有任何借口”被视为西点军人至高无上的准则与天条——“不要寻找任何借口，现在立刻去做！提升你的执行力！成功属于那些永不找借口的人！”——西点军人在某种意义上，不是钢，不是螺丝，其实质就是不折不扣的机器本身。

查阅《孙中山全集》，“亲爱精诚”是中山先生1924年6月16日在广州黄埔军校开学典礼上，为军校亲自制定的“校训”。

比起西点的“没有任何借口”来，黄埔的“亲爱精诚”显得更为广阔，更为柔软，更为“情商”与“东方”一些，当然，在意识的涉及与抵达上也更为精深——有人专门撰文谈及孙中山先生的黄埔校训，认为它是亲、爱、精、诚的联合体，而并非仅仅是亲爱与精诚。

军校是培养军人的，校训是军人的行为准则，什么样的校训就会产生什么样的军人——在电视剧《亮剑》中，李幼斌饰演的独立团团长李云龙，既不是“西点”式的“没有任何借口”型，也不是“黄埔”式的“亲爱精诚”型。这个歪戴帽子时而嬉皮笑脸时而要骂骂娘的李军人，会在“没有任何借口”的前提下寻找借口，也会在与国民党358团团长楚云飞的“惺惺相惜”与“亲爱精诚”中搞点大小摩擦。

“他娘的！鬼子还挺给咱老李面子”“这就对啦，不会骂人能当好兵吗？”——在民族大义与政治主张毫不含糊的前提下，骂娘的同时保持自己作为军人的独立性和机动性，这是李云龙军人形象的时代特征。

麦克阿瑟说过一句话：“我们需要的是战场上的狮子，要知道由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羊将战胜一只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当然，狮子总是要咆哮的，如果咆哮也被称做骂娘的话。

什么样的人是狮子呢？和平年代还有狮子吗？他们什么样？

前不久，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电影节的主席法国人吕克•贝松说过这样一段话：“我参加上海电影节，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电影节。给一个新的而且是我希望的能够长时间举办下去的电影节，赋予一些光彩，是我愿意做的事。我到中国来还有一个目的，是要告诉中国的电影人要捍卫自己国家电影的独立性”。

“告诉中国的电影人要捍卫自己国家电影的独立性”，并且是在中国的电影人正在丢失独立性的时候，这便是狮子的一种症候，也是狮子的一种疑似吼叫。他的另一声疑似吼叫发生在北京大学的秋林报告厅，他在演讲中说：“你们别去好莱坞！不要觉得那里的环境好，拍中国的电影没有人会比中国人拍得更好。你们一定要留在这里”。

这是狮子一。

狮子二是一个大相径庭的商界故事：

前不久，美国商业周刊报道，“股神”巴菲特25日宣布将把自己85%的财富捐给5家慈善基金会。按照最近一个交易日——23日纽约股市的股价计算，巴菲特打算捐出的股份总价值约为370亿美元，这创造了美国有史以来个人慈善捐款额之最。

巴菲特惊人的捐款背后，有一个更惊人的理念：“所有超过家用之外的个人财产都应该被认为是社会的信托基金。”谢天谢地，这个理念正好和我们某些贪官污吏们的相反：“所有超过税收之外的财政收入都可以被视为是我个人的挪用基金。”

所以说，巴菲特是狮子，他保持了自己作为金钱所有人的独立性，极广阔地诠释了资本下人的多样性——在经商几乎成为做人首选成为烽火战场的中国，巴菲特不是某种含义下的军人和战士，那才怪呢。

狮子三是一个小人物的故事：

标准石油公司有一位小职员叫阿基勃特，他在出差住旅馆时，总是在自己签名的下方，写上“每桶４美元的标准石油”，在书信及收据上也不例外，签了名，就一定要写上那几个字，他因此被同事叫做“每桶４美元”。

公司董事长洛克菲勒知道这件事后说：“竟有职员如此努力宣扬公司的声誉，我要见见他。”于是邀请阿基勃特共进晚餐。

后来，洛克菲勒卸任，阿基勃特成了标准石油公司的第二任董事长，“每桶４美元的标准石油”成了公司的广告语。

一个小人物，在签名的时候署上“每桶４美元的标准石油，”这算不算是一种独立性？洛克菲勒的回答很简单：标准石油公司里有36540只羊，阿基勃特是一头狮子，让狮子带领一群羊去华尔街要比让羊带领一群狮子去委内瑞拉（产油地）好许多——言外之意，正是阿基勃特奇怪的独立性，“让”洛克菲勒“看见”了他。

中国21世纪头十年的影视人物长廊里，也正是李云龙奇怪的嬉皮笑脸和肆无忌惮的骂娘，“让”身体越来越胖，心胸越来越小；胆量越来越大，正气越来越少；娱乐越来越多，快乐越来越少的现代人，一眼“看见”了他。

李云龙被称为中国式的“巴顿”，在于他捍卫了自己作为军人的独立性；吕克•贝松远涉重洋，要“告诉中国的电影人捍卫自己国家电影的独立性”；巴菲特则认为：“所有超过家用之外的个人财产都应该被认为是社会的信托基金”；阿基勃特更偏执，用数十年连续不断的小小签名，证明自己是可以带领36540员工的狮子而不是一只羊。

所有一切的一切，其实质都涉及了人类种群的独立性竞争，而战争与军人是独立性竞争最可以见分晓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