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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微雨的下午。
那种轻微的，记忆的雨，也能把远处垂落的天空打湿，就像以前
我写过一首诗，地图上一个好听的地名下雨了。那远处的天空被事物遮着，应该就是名叫以前的地方
我在那里住过，那时我是年轻的，伤感的。星期六微雨的下午有个过气的女演员在静安寺附近的老房子里读晚报，敲窗的秋雨使房屋出租广告
旁边的那则新闻旧了，左下角的倦猫的眼睛里的一个场景
也突然冷了。

2
雨后。楼上的女孩开始练琴。曲子很熟悉，与乡村有关，名字却想不起来。
眼前是无人的小路穿过攀有花枝的残败的树篱，游到一间农舍。我不能在路上添加什么因为曲子随时会中断。
农舍的灯下，一个重病的老人，处在两次呼吸之间。

3
他曾经比我还要年轻。
他有一副翅膀。他越过上千亩稻田去县城东郊修铁路，并且相信，火车和他的女人都会轰隆隆来到
他回到村里，看唐朝的塘里一颗星沉下变成戒指。他是我的父亲。

4
傍晚。又有雨声。需要一点酒让记忆变成感觉。
乡村的红月亮下是桑林，那条蛇不游走，农妇不敢进入。蚕房的西窗下传来一声声叹息。
我写过一些诗，关于月亮，它绕着白纸把美丽的汉字照得生疼。小时候我知道月亮是液态的把斜在檐下的农具打湿
使它们发芽。此时我想到这些，仍然忍不住流下眼泪。

5
此时秋夜。
以及那时的秋夜，都用来写诗。昏暗的景象里一片羽毛飘落我问他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我听到房子腐烂的声音。我听到儿时的星星石榴内部拥挤的星星腐烂的声音。也许他并没有话要对我说。

6
明天坡上多云。
罐子会滚下来，碎掉一角。秋风起时月亮就在缺角的罐中过夜。一些人，睡到寂静的唐朝手里还拿着罐的碎片。

7
我写过一些诗，关于月亮，微雨或者雪后的唐朝，古老的妇女她们在长安怀着相同的心思走着走着就碰见我
以及像马匹那样系在某处的下午，那人提着皮箱离开村庄始终没有走出我的视线
以及远处一小块补丁似的天空，爬有青苔，或者月份
以及村南的学堂，课文里有个男孩在写诗。
雷打下来，天就黑了。静安寺和村里的天都黑了。眼前是一个老人牵着牛在闪电下忽隐忽现这惊诧的一幕究竟发生在我所说的以前
还是，你所见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