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校花时

——祭奠那些过去的人

一小学同学结婚，又赶上国庆，如此喜庆，我便义无返顾地长途跋涉回到了阔别几年的故乡；家乡的味道，几乎没多大走样，但不得不敬畏岁月之刀的锋利和无情，某些小时玩伴和同学似乎有点物是人非的错觉，尽管唠嗑过后，那种细腻的友情仿佛未变，但彼此之间心里那种微妙而玄乎的芥蒂多少还是存在的。

婚礼很简单，简单到出乎我的意料，但更让我意料不到的是，我竟会在某条街道上，撞见到小学的校花；判若两人的她，给了我疼痛的震撼，我想，这种疼痛感将会是一辈子的久远。

那晚，我们一行人去接新娘，半道上，同学J指给我看了一个女孩子，然后问我说，认识她不？坐在摩托上的我扭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印象系数接近零。J侧过脸，说：那是L啊！我“哦”了一声，因为J轻描淡写的介绍也让我想不起这个名字来。翌日，去镇政府餐厅吃饭时，几乎也是在那道上，也碰到了L，由于是面对面地迎上，给了我深入一步地端详。不得不承认，L那依稀熟悉的轮廓还是在的，那一刻，我差点叫出了她的名字，但就在与之擦肩而过时，不知为何，我竟然扯不开喉咙，像死一般的沉默！

两面之见，L几乎没啥变化，蓬松的长发跟刚睡醒起床没多大质的区别，近乎呆滞的目光，无不在传达她精神的颓废，一身古怪搭配的衣服，看起来让人感觉她似乎不是生活在这个星球的，看她走路的线条，应该处于盲无目的的状态。掐指算算，打从上了大学至今，我已经有近8年不曾见过L了，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再见她时，她竟是如此的落寞和萧条，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L，是我们那时小学的所谓校花；我与她不同班，但因为我是六年小学的班长，经常去老师的办公室“公干”，L也时常去那，所以接触和聊天比较多，再则，那时的她多么的春风得意，人长得可爱漂亮干净，成绩也是如此的出色拔尖，杵在哪都是一片赞扬声。上了中学，我和L就不在同所学校，但我俩还是有所联系，见了面也愿意多聊；我记得，那时她特别能写诗歌，而且也曾在当地的报纸发表过，在我印象中最为深刻的是，她的一首连带标点符号仅有二十几个字的《理想》：我是花儿一朵，盛放在祖国的心田里，为之添色增芳。以那时的赏析能力和文学功底，我特别地纳闷寥寥数字咋就能凑上一首诗歌，并且还被发表了，然后在那个镇上的几所中学里，《理想》仿佛染上了至高无上的宗教色彩，被无数虔诚信徒般的学生传诵。后来，多亏了一中学校长帮我解了疑窦；校长写了一篇鉴赏《理想》的文章，发在报纸上，记忆中，他写得很长很长，洋洋洒洒几千字，但能让我铭记到今的不过是一句大意如此的话：颇有诗人顾城《一代人》的抽象的哲学意蕴。顺理成章，L成为了镇上名人，可惜的是，这校长却并没有搭上“鸡犬升天”的便车，因为文章发表没多久，就被一老师捅破了此文乃枪手之作的隐慝。再后来，L也顺心如意地考取到一家不错的大学，从此以后，我和她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仿佛不曾认识过一般。

中午吃宴席时，在隔壁桌上，我竟然撞见了L的表弟，在近两个小时的闲聊中，我才大致了解到L近些年的遭遇。上了大学后，L进入了诗社，对里面一大师兄特别地崇拜，就像当年镇上学生崇拜L一样；当L读大二时，大师兄就毕业了，随后，她俩恋爱，然后在外面租房同居，再后来，她意外怀孕，然后瞒着师生跑去医院人流；大三刚开学没几个星期，L就被学校勒令退学，理由除了多门功课补考，再则就是她时常不在宿舍过夜、缺勤等等，严重地违反了校规；后来的后来，L瞒着父母好友跟着那个大师兄浪迹天涯，在一次求职中，大师兄陷入了传销组织，随后L也跟着沦陷进去；最后，L的父母发现了L的所作所为，千辛万苦地将之拯救出来，并让L跟大师兄一刀两断，但就在L跟大师兄吃了“最后的晚餐”后，当晚，她被他的两个所谓“领导”给轮奸了；最后的最后，大师兄锒铛入狱，L的精神彻底地崩溃了，回到了那个曾经让她风光无限的镇上……听着L林林总总的不幸，我不禁伤感了起来；我跟L的表弟说，散席后你带我去见你表姐吧，他说，你还是别去见她了，现在她谁都不认识，包括她自己。我再一次以死般的方式来沉默！

真的，我万万没想到，再见校花时，我竟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绝望到近乎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