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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录情感空间父亲疾病心疼郑钟海情感 |
早在05年末时,因一次验血,爸爸就被查出患有糖尿病,但医生说稍微吃点药和注意饮食,应该问题不大;那时,我们一家人也没将这病放在心上,总以为害了这病,不吃甜食就问题不大了——这可是潮汕地区祖祖辈辈口耳相传下来的“公理”呀。
这是爸爸年轻时拍摄的,他说那时穿西装和皮鞋很前卫的,呵呵。
今年六月初,妈妈再给我电话,说要我劝劝爸爸下来广州这边的大医院查查;爸爸是个好强之人,年轻时走南闯北,一辈子从不轻易认输,尤其是在疾病当口上,他更是逞强了得,以为咬咬牙,撑一撑就过去了。我知道,从小到大,爸爸都在我们孩子面前,树立起顽强不屈的父亲形象;赶上这会,他亦如此。可病痛面前,铁打的汉子也得爬下,倒不是因为坚强不坚强的缘故,最大的问题是:谁都逃离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
这张是爸爸在他卧室拍摄的。
我连续规劝了爸爸好几次,最后我不得不以亲自上去接他下来羊城为最后“通牒”,他才勉强答应了。我老家在陆丰东海,距离广州三百多公里,高速快车要坐三个半小时。6月21日,在妈妈的陪伴下,爸爸终于动身来广州;印象中,若不是生意上的出差,爸爸去远的地方,总会带上妈妈,两口子恩爱如初,仿佛一对新人。
那次,我和女友提前一个多钟头去天河客运站等候爸爸妈妈的到来;见到爸妈下车的刹那,我心里酸酸的,从我来广州读书到每次回家返广州时,爸爸若有空总会开车载我到车站去,看着我上车,他才离开。但这回,角色调换了,感情复杂多了。
吃过午饭后,一家四口子,有说有笑地去登记宾馆,因为我们挂的那个专家号是冯烈教授,据说在糖尿病这块上,他是权威专家,而他一个礼拜才坐诊两次,分别是星期二和星期五上午。翌晨,一大早,女友先跑去挂号;挂上以后,她给我电话,我再跟爸妈打的过去,不足十分钟就能抵达华侨医院。如此的安排,我和女友的目的无非是想让爸妈多休息一会,反正冯教授是八点钟才开始看病的。
女友很厉害,头一次挂号,竟能挂到第三个;看病的过程很顺利,冯教授前前后后询问了我爸爸的病况后,第一反应就是:入院。对于这个建议,爸妈尤其是妈妈压根就没心理准备,在目不识丁的妈妈的理解和观念中,入院就是大问题,生命垂危。须臾间,我就见到妈妈的眼眶红了,泪水噙满眼眶,呼之则下。爸爸立即拉了她一下上臂,给她一个眼色,仿佛在说:别哭。我也赶紧跟妈妈解释说,这没什么的,在这大城市里,有钱人也经常入院调理身体,为的正是健康而已。妈妈一直信任我的话,一听,便止住了眼泪;女友也在一旁开导妈妈。
入院手续有点烦琐,但速度很快,交了钱便能马上住进去。我原以为,爸爸住院了,就得留下一两个人来照顾他,上了六楼后,才知道我多心了,原来他们有着一条龙的医疗服务,24小时有护士轮流照看,有急事病人可以按铃,护士站的护士会第一时间来到病房。安排到病床后,就有两个护士和一个值班医生来到我爸的病床前;护士忙着给我爸量体温、测血压血糖,后来才知道,那医生是我爸住院期间的主管医生,姓童。童医生是个细心的人,对我爸的病情病况,前前后后询问近半个小时,在他的小册子写满了整整三页纸。
因为不用家人陪床,妈妈决意当天就要回东海去,爸爸怕妈妈太累,说多住一晚吧;妈妈眼泪就簌簌而下,用家乡话跟爸爸说,你在这住院了,我更得早点回去,回去拜神,让菩萨保佑,逢凶化吉,早日出院。妈妈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初一十五,她都会吃斋拜佛;以前总会说她迷信,但这次我不敢造次,因为我知道,爸爸这病,她有心无力,信仰神明、求其庇护,是她眼下最急需也最实在的法子。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每天都会去华侨医院两三次,女友逢休息日会去,爸爸很喜欢跟她聊天,看见她仿佛心情会更好;那段日子里,我一改夜里关机的习惯,总是将手机放在信号最强的地方,因为我担心爸爸找不到我。住院期间,爸爸该检查的项目一样没落下,先后被医护人员用轮椅推进了不下十个化验科室,同时,爸爸的饮食也被严格控制,三顿都是“糖尿病餐”,青菜几棵,鱼肉几小块,拿爸爸的话说,几乎见不到油。吃了大约五天后,爸爸实在戒口不得,跟他的病友偷偷溜去买了几包榨菜,暗暗藏于枕头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吃了两天后,有一天我去探望爸爸,刚走过护士站,就被谢护士给叫住了,说这两天来,每次给爸测血糖都不稳定,很不正常。随后,我问了爸爸,他嘟哝了几句,埋怨起了伙食,那一瞬间,我感觉到爸爸像极了一个小孩子,可爱得让我心疼。在我的开导下,爸爸乐意地将榨菜“缴公”,让我当场给毁了。
大概住了十天时,童医生跟我说,我爸的血脂很高,若以药物控制,难以达到效果,目前最直接有效和最无副作用的方法是进行血脂分离术(H.E.L.P)。我说,有无风险,一次要多久;童医生说,风险很低,一次仅需两到三个小时。我个人拿不定主意,跟爸爸商量了一下,他微微思忖了一下,说:打个电话,给你妈妈说说吧。
不知道为何,那一刻,我差点哭了出来;爸爸是个顾家的典型潮汕男人,不管以前贫困还是现在稍有家底,爸爸都是以家庭为重,以一家人平安幸福为重。此时,我深深地感觉到,爸爸再一次以身教给了我日后为人夫为人父的榜样!
在电话里,跟妈妈和盘托出时,她的第一句话是:有无危险?我说,我上网查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妈妈迟疑了一下,说:你拿给你爸爸听,我要跟他说话。我将手机拿给爸爸,隔了一会,爸爸让我跟童医生说,择日就做那个H.E.L.P吧。
H.E.L.P,说是两三个钟头,但一做却是六个小时;事后,我问医生,他说主要是准备工作拖得太久了。那天,做H.E.L.P,妈妈硬要来,我劝住了她;但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妈妈先是每隔半个小时一通电话,三个小时后则是每一刻或每十分钟一个电话。换作平日,我一定会说妈妈几句,但这次,我完全能体会到妈妈心急火燎的心情。从一而终,恩爱如初,相濡以沫,当如爸妈;三十多年的婚姻,从相爱到相守,从爱情到亲情,爸妈一直在用心地经营和呵护着他俩的婚姻和这个完整的家。
半个月后,到了爸爸出院的日子;妈妈和姐姐一大早就坐车来了广州,陪在爸爸左右,有说有笑。出院的手续很烦琐,而且按爸爸目前的情况,并不是出院的最佳时期,但迫于爸爸的要求和他生意上的业务,童医生还是写下了“出院小结”,同意“出院带药,每个月来院复查”。从上午11点多折腾到下午4点多,出院手续才全部办妥;期间,爸爸下去楼下的发廊理了个发,我知道,他是想换个好心情回家去。
回家一个月后,爸爸回医院复诊兼拿药,冯教授说,控制得很好,但得继续努力。两个月后,爸爸在电话里跟我说,他的双眼看东西很是模糊,好像视力骤降似的。挂了电话,我跑到医院去问童医生,他说有可能是糖尿病的并发症,引起白内障,建议做手术。我以前看新闻知道,白内障是小手术,一般没什么风险;我如实跟爸妈说了,妈妈说,既是如此,晚做不如早做。两天后,在姐姐的陪伴下,爸爸来到医院做白内障手术;记得那天刚好是星期天,女友也去了医院。
从病房到手术室,原本是护工推着轮椅的,但我不放心,由我自己来推爸爸;我、姐和女友的担心,却不敌爸爸的一句玩笑话,他说:又要给医生拿刀割了。手术做了将近三个小时,完全出于童医生原先跟我说的时间;事后才知道,原本是很快的,但做了左眼后,爸爸的右眼就充当起了“白老鼠”的角色,医生拿去给学生当“实验”了。
爸爸一从手术室里推出,我立地就给妈妈去了电话,报以平安,要知道,这段时间里,妈妈以频繁的电话诠释着她的坐立不安。一听到“爸爸出来了”,妈妈嚷着要与爸爸通话;那时爸爸双眼蒙着纱布,却完全掩盖不了他与妈妈对话时的喜悦。
第二天拆线,手术很成功;爸爸说,他都能见到手表的秒针跳动了,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下午,爸爸和姐姐就回东海去了。就这样,每隔一个月,爸爸就亲自来广州给冯教授复诊;但爸爸是每个月拿一次新药的,就由我去挂号拿药。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爸爸吃这个药就快半年了;这个月(12月),我再去拿药时,冯教授看了爸爸传真给我的化验单,较之前个月的单子,他连连摇头,问我这两个月来,我爸爸饮食如何;其实,在看化验单时,久病半成医的我就看出不对劲了,问爸爸妈妈,才知道,这两个月爸爸由于应酬大意了饮食。我如实跟冯教授说,他仿佛大不悦,我知道,他这是着急病人,恨病人不听话。
这次,冯教授换了三种新药,并嘱咐在原来的基础上,每次打胰岛素各多加两个单位。其实,我也急了,唠叨了爸爸几句,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疏忽和过失,立即表态服从医嘱。几天后,妈妈就给我电话,说爸爸自从吃了新药,胃口和睡眠都不好,还时常绞心疼;一听这状况,待到星期二,我马上跑到医院找冯教授。他听完我的叙述后,冷静如常,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很正常。但我却听出他的欲言又止,在我的追问下,他给我打了个比喻,却让我不寒而栗;他说:你爸爸现在的病况,就像是一间布满洞眼的房子,怎么堵都堵不住漏雨的;他离尿毒症不远了,两年内必换肾。
爸爸因为糖尿病,引发了很多病症,比如白内障和肾病;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次的结果如此之严重和让人后怕!我将这情况告知妈妈,我知道妈妈在电话那头饮泣了,但她说了一句:你爸会没事的!
其实,这一天,刚好是我的生日,原本想一大早就给爸妈打电话的,后来一拖再拖,最后反倒是爸妈打回来给我祝福生日快乐;挂电话的瞬间,我眼泪夺眶而出。
2007即将过去,爸爸的糖尿病大战还在继续;拿妈妈的话说,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是的,全家人和神都站在爸爸这一边,他会好好地活着,顽强地对抗病魔,渡过每个关卡,让他健康的生命享受温暖的阳光和温馨的天伦之乐,因为爸爸还很年轻,因为爸爸还要看我成家立业,因为爸爸还盼着含饴弄孙的那一天!
—文未校对,有错必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