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解剖“卖的”一词
“卖的”们在这片“肉地”能够安身立命,除了有固定的客源外,更要靠自己卖弄风姿的本领了。像楚红这种“嫩肉”,刚开张的几天,基本上都得吃冷板凳;一来,她的确没有经验;二嘛,她还不能完全投入这个行当的角色,放不开。
往这门口一站,“卖的”们向路人狂抛媚眼、嗲声嗲气,甚至对之投怀送抱,用秘密武器、性感部位对路人挑逗,使得他们引起性趣,然后像被勾了魂似的跟着“卖的”们进入温柔乡。干这一行的,有个不定的俗规:你拉的客人多了,你的收入也就多了;简而言之:提成。就这一点,楚红也还闹不明白,所以又得麻烦瑰姐了。
楚红说:瑰姐,咱们的收入比俏俏、玲玲她们高吗?
瑰姐扔掉手指上的香烟,不客气地说:我说,你丫脑子是被门挤了还是进水了?
还没等楚红接话,瑰姐就说:她们是靠美色和肉体捞钱的,说白了,那是辛苦钱、青春钱——咱们呢?咱们呀,现在还上不了她们那档次,仅仅靠一把嗓子赚点小钱;吆喝多了,留得住客人,咱们就温饱了。当然,生意一红,妈妈一高兴,咱们也能跟着多捞几个子。
楚红说:那菲菲、小小她们呢?
瑰姐蔑视一笑,从文胸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又给点上了;她猛吸了一口,说:她们呀,是有肉也卖不出去呀——唉,生活艰难呀……
说着,瑰姐又大吸了一口,然后往楚红的脸上喷去;楚红轻描淡写地咳了几下,说:做妓女的,哪个容易的——
一听这话,瑰姐似乎不乐意了,脸露愠色,叼着香烟,说:妓女?这词语,我不爱听;再则,有经验的客人一听,心里肯定得闹疙瘩。
楚红说:咋啦?
瑰姐一副好为人师之状,说:妓女一词,多俗呀;更严重的是,它不雅观、不健康,给客人们一种强烈的威胁性!尤其在某些挑剔的客人眼里,妓女就是滥交,整天跟性病搀杂在一起,没完没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知道吗,客人来这地方,无非是想找乐子,发泄发泄自己的妻子所无法给予他们的某种刺激的情感,当然,变态的也有一大堆。
楚红有点懵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行竟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都赶上一宗教了;她说:那咱们该叫啥呀?
瑰姐脱口而出,就跟倒背如流似的:卖的。
楚红鹦鹉学舌:卖的?
瑰姐似乎想给楚红一种自信,肯定地说:对,就叫“卖的”;再说了,“卖的”咋啦?一样是为人民服务,一样是赚辛苦钱,不偷不抢,光明磊落!
楚红觉得这话似乎有理,顿时没去想太多,回头了她才想起:是呀,这行当是不偷不抢,但它违法呀。楚红接着问:瑰姐,“卖的”这词好像也雅不到哪里去吧。
瑰姐估计楚红还没彻头彻尾理解了这一词进一步的含义,碰上这会客人惨淡,她索性就地给楚红传授一点基本功,省得回头妈妈桑嚷嚷她没教楚红个啥;她说:嗨,这词的学问可海了去了。
楚红求知若渴,拽起瑰姐的一条胳膊,搞得姐妹俩忒瓷实的样子,说:瑰姐,看来,我没跟错人呀,你果真经验丰富呀;这事,让你费心跟我多说说吧,省得我多走弯路、碰壁。
瑰姐是经不起称赞的,几句漂亮话一砸,她就飘飘然了;她说:这“卖”字用的好呀,恰倒好处,就跟那句嘛话来着……嘛肥呀瘦呀……哎呀,这会咋就想不起来——
楚红生怕瑰姐在这节骨眼上给耽搁了,没完没了地想下去,正想着叫她忽悠过去时,她竟嚷了起来,跟捡到宝似的;她说:想起来了,就是多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恰倒好处——我听说,这话好像也是一文人形容一女的;对了,那文人叫啥,好像……哎呀,咋又想不起来了——
楚红明智地掐断瑰姐无休止的“哎呀”,说:瑰姐,跳过去吧;咱们直奔主题得了。
瑰姐以为楚红在挑战她的博览群书,嚷道:小妞,瑰姐我可是读过的哦——不知咋的,今天的脑筋好像歇业了一样,老想不起东西。
楚红说:瑰姐,就冲这你这套“肥呀瘦呀”,我也料定你不简单,不是一个平凡的主。
瑰姐有点心满意足,至少她顺当地让楚红了解了自己的本事;她说:“卖”这个字,神了——神在哪呢?它模棱两可,你说,它是卖相、卖肉还是卖色、卖身材呀?
楚红一点就通,恍然大悟,说:是呀,这字好呀,够闪烁的;咱们是“卖的”,那客人们是不是就叫“买的”?
瑰姐似乎来了精神气,说:那不行,这样一叫,咱们可亏大了。
楚红说:咋不行呀?
瑰姐说:“卖的”,不一样啥都卖了,至少不会一下子就卖光了,咱们是一点一点地卖的,比如说,这会我卖的是吆喝声,等会我卖的是肉体……一时一个样;而如果咱们管客人们叫“买的”,那问题就大了,感觉他们就真的是上帝,肆意地霸住咱们不放,像养了个二奶、情人一样;哎哟哟,咱们失去的自由就大了,钱也就少挣了许多。
楚红摇着头,表达她的一知半解;瑰姐说:简单地说,咱们跟客人一样,买卖自由、自由买卖;咱们可以卖给很多客人,客人也可以买咱们的任何一个或是多个,没有硬性地一对一,选择多样化吧。
楚红说:我开始有点懂了。
瑰姐说:所以呀,咱们不能管客人叫“买的”,只能喊他们为“客人”;如果在他们面前,那就随机应变,是神就叫神,是鬼也叫神,反正往好听的、尊贵的叫。
楚红又糊涂了,说:啥叫“是神就叫神,是鬼也叫神”?
瑰姐有点不耐其烦了,说:简单地说就是,不管客人是啥身份,咱们就叫他们林老板、林总、林董……反正灵活地给他们按上一个叫起来顺当、听起来响当的头衔就得了。
楚红哦哦地应着,感觉受益非浅;难怪有人戏谑说:妓女也是一门行为艺术呀。这“卖的”,里边的学问深得很呀。
瑰姐见楚红一脸的若有所思,一回头,就见到一个年轻的在斜对面的“肉店”前徘徊,颇有点逡巡之意;据这几年练出来的火眼金睛,瑰姐料定这后生是来买肉的,一个箭步地扑上去,决定给他上点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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