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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电影王崴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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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的旅行
父亲节的这一天,阳光起得比平日都早。当然另一方面,这也是因为夏至快要到了的缘故。从现在起,它要开始整整一天的巡行,从地球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直到夜幕低垂为止。但是有一桩事情每天都要让它伤一次脑筋――它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这一天的路。
“长久以来我已经习惯从东亚出发了,”阳光自言自语道,“不过一件事情做久了也会厌的呀。而且那里现在正举行一种叫‘世界杯’的东西,如果我出现得太早,那些比赛和观看的人就都要流起汗来了,这实在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让我来为你做决定好了,”他身边一个叫“辉光”的小伙子说。我们都很熟悉这种辉光,它就是在所有的电影院里投射到银幕上去,把各种运动的物体描摹出来的那种光。
“好呀,”阳光满意地点点头,“请带路吧。同时为了避免这次旅行太枯燥,也请你把这条路上的各种故事讲给我听――不过你要记住今天是父亲节,所以这些故事应该注意切题。”
于是他们就上路了,下面就是他们在这条路上看到的东西。
“我们先从法国出发,”辉光说,“因为这里是我诞生的地方呀。我的父亲是一对姓卢米埃尔的兄弟俩。他们在107年前创造了我,因此我要在这个节日里向他们表示敬意。”
他们从巴黎上空飞过,圣母院的尖顶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们看到了人类最初,长度只有一分多钟的电影片断。但是在这些片断里已经有父爱存在了。有一部叫做《婴儿喝汤》的早期影片,画面上的女婴就是奥古斯都·卢米埃尔的女儿――这是一个父亲送给孩子最好的礼物了,他用金属和塑料让她不朽。
“现在我们飞到不列颠了,”辉光说,“你可以看到在北方,苏格兰的原野上,一个父亲正在和自己的小儿子告别。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因为这个父亲马上就要战死,而几十年后,那个孩子会拿起父亲的剑,继续为了自由而战斗,人们给他起了一个称号叫“勇敢的心”――后来这个孩子也牺牲了,但是威廉·华莱士的名字却将永远在这片土地上传唱。”
他们继续向前飞,身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狂风把一些泡沫吹到天上,变成灰色的云。
“我们就要看到一个庞大的辉光家族了,”辉光快乐地说,“也就是说,这里有许多的电影可看。如果你想听其中所有和父亲有关的故事,就必须要请上整整一年的假才成。所以我们还是尽量简短吧。你首先会看到一个流浪汉沿着街道拼命地追赶一辆卡车,因为那辆卡车上的官老爷把他的儿子抢走了――有些人认为流浪汉是不配养育子女的呀。好,现在他追上那辆车了,他把车里的人拖出来痛打了一顿,然后带着孩子胜利地走了。这个流浪汉的名字叫查理·卓别林,《寻子遇仙记》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而在另一边的纽约,沿着街道走来的是科里昂家族的成员。走在最中间的那一个,头发花白的那一个,被所有的人尊称为“教父”。他是这个家族的核心和精神领袖,他手里的权柄仅次于上帝。但是他就要目睹自己的一个儿子被乱枪打死后的惨状了,而他的另一个儿子将承袭他的权力成为新一代“教父”,但是这个小子只是他父亲一个差劲的盗版。”
“这都是一些很不愉快的故事,”阳光说,“难道就没有快活的故事可讲吗?”
“有呀,”辉光说,“在大陆那一端的西雅图,你可以看到一个孩子正在为他的父亲挑选配偶呢,这个叫做《西雅图彻夜不眠》的故事最后会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而在另一个故事里,一个离了婚的父亲为了可以每天见到自己的孩子,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老妇人“道特菲尔太太”。这位伟大父亲的易容术真是惊人,如果你曾经试着把自己打扮成月亮的模样,就会明白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了。”
“现在我们又只看昨到海了,”阳光抱怨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听到下一个故事呢?”
“并不需要太久了呀,”辉光快乐地说,“有人的地方就有电影,而有电影的地方,就会有父亲和父爱的故事。现在我们不过是遇到了世界上最大的一片海洋而已,但即使是这样的地方父爱也不会绝迹。如果你看到在《中途岛海战》里,查尔斯·赫斯顿扮演的将军父亲是如何在家庭亲情与职业操守之间遭受煎熬的话――他的儿子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一个日本姑娘――你就会同意父爱是像阳光一样无处不在的了。”
“这倒是非常好的一个比喻呢,”阳光大笑道,“现在我看到有几块陆地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了。正在举行世界杯的那两个国家大概也在其中。”
“是的,”辉光说,“不过它们同时也有许多故事可讲。在日本,冰天雪地的北海道上一个小小的车站,年迈的《铁道员》几十年如一日地忠实履行他的职责。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已经先他而去了,不过女儿的灵魂却在父亲临死前来到他的身边,给了他幸福的天伦之乐。而在韩国的《飞天舞》里,武士一心为父亲报仇,结果却发现对方竟是自己爱人的父亲――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他们继续飞过海峡,黄褐色的土地一直延伸到天边。
“我现在要请你注意这个国家,”辉光第一次非常郑重其事地说,“它几千年来始终把家庭伦理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上。我们看到李安的“父亲三部曲”,主演这些影片的郎雄现在已经去世了,但是《推手》、《喜宴》和《饮食男女》里那个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之间寻找自己位置的父亲形象却已经深入人心。而那个在香港街头游荡的《坠落天使》呢?他把父亲的形象拍入摄影机,老人起初表示反感,但到了深夜却悄悄地一边回放一边微笑地回味。不过我最关心的还是大陆,陈强和陈佩斯这一对父子曾经拍摄了许多部被叫做“父与子”系列的喜剧片,开始还有点看头,后来就味同嚼蜡了。而新生代导演的招术就更为奇特,张扬让父子两代在一起洗澡――然后他们就获得了彼此的默契。而张元却让犯了罪的女儿在十七年后才《过年回家》。”
“难道他们就没有其它的故事好讲了吗?”阳光问。
“讲故事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呀。”辉光说道,“陈凯歌在《荆轲刺秦王》里亲自扮演了嬴政的父亲吕不韦,据他说他和这部电影的关系,也正是像父子一样――这种逻辑是容易把人弄晕的。另一个导演冯小刚则干脆就拍了一部名为《爸爸》的影片,不过我不知道它是讲什么的,因为它自从拍出来后就一直被锁在库房里。我认为这个国家的电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就像它的足球一样。”
“现在我们已经飞到大陆腹地了,”阳光叹了口气说,“在那边有两个小小的人影,他们是谁?”
“那是《小鞋子》里的一对伊朗父子呀,”辉光回答道,“他们到城里去为富人做园丁,挣了一些钱,但是却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车祸受了伤。但是父子之间的亲情却是任何灾难都无法减损的,它存在于阔人的华屋也降临于穷人的茅庐。现在我们飞到俄罗斯了,这里有一个从小没有父亲的穷孩子,他曾经想在一个《小偷》的身上寻找父亲的光辉,幻灭之后,就亲手杀死了这个曾经的偶像――这个国家有过一段类似的历史,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所有的人民曾经共同经历了父权偶像的轰然坍塌。”
他们现在又看到欧洲了,地中海上的亚平宁半岛像只靴子。
“父亲的存在,让人们意识到所有人同属于人类历史的链条,共同的血缘和心理就在这链条的环节之间延续。”辉光说,“孩子从父亲那里得到力量,而父亲通过孩子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所以《美丽人生》里的犹太父亲要为儿子营造一个虚幻的世界,把战争和集中营描绘成一场游戏。所以《偷自行车的人》里的父子虽然在经济凋蔽的年代里受尽折磨,但夕阳下远去的身影依然高贵。好啦,现在我们也在夕阳里了,而我们正好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他们在卢浮宫的浮雕上停下来,一天里最后的一抹阳光照在巨大的玻璃金字塔上。
“我们今天的路线是有特殊意义的,”辉光说,“四年前这里刚举行了上一届世界杯,这种届与届之间的交替也很像父亲与孩子的关系呀。不过那一次夺冠的法国队今天实在让人伤心,伤心得我都要去睡觉了。”
然后他们就互相道了别,我们的故事也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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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注:等到王崴笔下的辉光走到今年年末时,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娃娃来到这个世界。它将学会这里所有美好的东西,同时享受人间的祝福和天上的父爱,并且开始他/她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