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生活感悟 |
汽车一声喇叭,把我从姥爷、姥姥、卢大爷和卢姥爷的回忆中唤醒。不知不觉地,车已经离开了城市进入了黄土覆盖的大地,今年因为雨少,胡麻已经过了播种的时间,看来今年只能种荞麦了。“胡麻油今年非大涨价不可”,父亲嘟囔了一下。这里也是父亲当年插队落户时代常来工作的地方。
开车的人是我一个姨夫的铁哥们,听说我父亲在这里插队,问道,“姐夫当年在这里多长?”。父亲悠悠地说道,“9年,在农村插了9年的队。75年时,附近要建设化肥厂,那边的高书记听说我北大化学系的,不在乎我是个黑五类,就把我要过去。刚去的时候,厂子连地基还没有打呢,所以我们白天打地基垒砖,晚上作图纸设计”。司机说,“啊,就是那个当年很火的工农化肥厂吧,那时效益非常好”。父亲微微一笑,“是啊,不过如今已经被五台山的一家私人企业收购了,不行了”。司机说到,“自从老一代的像您走了后,这些后来的管理就差了,没有想到也就是10年工夫,落到了这个地步”。
听者父亲回忆那时的生活,我自己也回到了化肥厂的日子。那时候只有三排房,人很少。晚上都不敢出去。后来要上学,我不得不要走三里山路,到一个邻村的小学去。因为怕有狼,因此上学的时候一定要几个小孩子一起走。那个乡村小学非产简陋,一个漏风的窑洞,破旧的桌椅,教室里是黄土泥地,坑坑洼洼的。我们劳动的时候比学习多。后来化肥厂的高书记听说了这件事,就不让我上学,“我要给你盖个小学,以后所有化肥厂的子弟就在厂子里的子弟小学上课”。于是,化肥厂的子弟小学半年后成立了。
过去那个只有两个教室的小学,一个教室上1、2、3年级,第二个教室是4、5年级。一共才20来个学生。当时乡下非常冷,烧炉子还不够暖和,写写字,大家就忍不住就去把手放到炉子烟囱铁皮上取暖,一次我不小心,手背烫了一个大泡,因为没有医疗条件,后来就在我手背上留下了一个疤痕,30年过去了,母亲一提到我的这个疤,还忍不住泪眼婆娑。
如今的小学校,已经是一个有两个篮球场和一栋三层教室楼的学校,厂子全盛时期,这个小学甚至开过初中。后来厂子效益下降,初中取消了。虽说厂子已经败落,但学校依然生气勃勃,小孩子们嬉闹吆喝声音依稀可闻。而当年我们能玩的,就是滚铁圈、还有就是“鬼子进村”。我父亲冷不丁拍了我脑袋一下,“你当年发明的鬼子进村的游戏,如今传代了,到今天还有小孩子玩”。我忍不住一笑,看来我家的抗日历史也传代。
在姥姥家,白天我常和一个羊倌一起出去放羊,看着几个山羊和长着螺旋角的大绵羊。姥姥总说,“当心起风,别走散了”。我和羊倌走在野地。一次果真来了黄风,刮得天昏地暗。我虽然只有5岁,但还比较能应付,就近闭着眼睛紧紧抱住一颗树。直到黄风过去,找到了羊倌回家。一到家中,姥姥、姥爷一看,我满脸满头发都是黄土盖着,脖子里都能掏出一手土。姥姥到今天还说,“我说你咋办的,人家小孩孩说,姥姥姥姥,我就抱着一棵挺大的数,怕风把我给刮走了”。
到如今他们还要老提着关于我的这些老话。还讲给我的表弟们听。表弟们很幸运,都赶上了好日子,不象我刚出生就营养不良,鸡胸罗圈腿软骨病,都染上了。姥姥一提这些事情,就泪眼汪汪,“可把我孩子给难活的,你妈没吃的,没奶。当时家里啥也没,只能给你喝点小米汤”。听着这话,母亲常常也是撑不住,一边怪姥姥“说这些干啥”,一边自己暗暗抹眼泪。
汽车开过了化肥厂,母亲的老家近了。父亲指了指远处一个土夯,“那是长城的一部分,还有战国长城的一部分”。每次经过这里,父亲都忍不住提一提这个老长城。过了一阵,一个土堡(当地人念bu)样子的建筑。我知道那就是当年老乡们居住的堡。土堡里比土堡外要低一些,这样住在里面的人家可以防风。母亲说,“当年有钱人住在中间,比较低的地方,外来人只能住到墙根附近,当年你爸插队时,这里还有人住,如今都荒了”。
看着常年风化的黄土土堡,当年百户人家的热闹,如今已被旷野之风的呼啸和断垣残壁所替代,历史就是这般慢慢地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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