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八月就香的桂花，现在十一月才散出芬芳，馥香扑鼻，浓郁得空气都能挤出蜜糖来。

    忘记是什么茶了，在波哥家喝的，滚烫开水下去，飘散出的便是这样迷人的桂花香，众友皆称奇，可遇不可求。只剩最后一小包之时，入壶变得隆重其事，约好时间，一众期待，一起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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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喝太多，肠胃只能接受最温和的熟普。有两砖熟普，两年前跟阿云一起淘的，当时回家一喝，已全非在店铺里试茶时的滋味，怎么泡怎么难喝，遂放到一边，以为次品，当交学费，不再理会。去年三月无意中再拿起，竟绵滑香醇，全没了当初涩口的锋芒，浓稠处还透出焦糖般的甘香！从来只知生普一年一个味，不知熟普竟也能有如此大的变化！此茶应有十年的年份，十年，再不容易找到了，即使找得到也买不起。只能感恩，又倍加吝啬，不轻易分享。

    好茶果真只能与懂得恭敬它的友人一起喝，否则真是糟蹋了。其实对每一款茶，品饮的心都是一样的。茶本身并无贵贱，茶好不好，不由价格定夺，完全看制茶人的用心与品茶人的恭敬而已；一杯茶好不好喝，有时需要锻炼舌尖的敏感度，有时只看是跟谁喝而已。

    对于喝茶，其实内心是很随意的，只是一到与茶友聚会，便不自觉挑剔起来，爱茶跟爱一个人一样，了解多了便会提高要求，爱有多深便责之多切。其实何必？最该挑剔的，是自己的执着心，自己的占有欲，当我发现平常心泡出来的茶最受茶友赞赏时，才明白技法固然重要，却需要给出一份恭敬，给茶一个无关优劣的空间，便也给了自己空间。昨晚在波哥家，尝一款十五年的熟普，换茶时，他说你来泡？于是用他的壶，他的水，他的茶，平常地泡，安静地品。第二泡最美，粘稠，陈香，生津，回甘，层层叠叠地出来，一一分明；至最后一泡，忘了时间，过了半响才出茶，无心之得，滋味很不一般，似一场说不出的奇遇。

    波哥从老师处听说，老茶，最好要用老壶泡，用旧杯喝，最恰到好处。他家壶多杯也多，总能实现的。我只有一把壶，用了六年，不管新茶老茶，无任欢迎。那是老师帮忙挑的壶，因为爱惜，不敢不用，也再不愿分心于其他的壶（又或许只是懒），只一心专用，好像换了其他壶就没了味道似的。老茶的情分，大概亦如是吧，总要配得上年岁的分量，才出得来真滋味。

    老师教茶，有各种套路，因应不同场合与需求，明确有别。我不是个好学生，到如今似乎还停留在当年她教我时的基本水平，对各种茶的冲泡技法也疏于钻研，只选最容易冲泡的熟普，一饮到如今。犹记当年在老师的茶馆初学茶，左手高冲，右手低斟，手颤颤巍巍，心战战兢兢，她却只是微笑鼓励，一如老茶的温纯，熟普的沉静。

    晚上随手翻阅《茶经》。首页第一句：茶者，南方之嘉木也。顿然掀起心中多少往事——这句话，已不知遗忘了多少年！再看到时，鼻子一酸，读不下去了。果然还是很脆弱。

    幸还有这段日子纷沓而来的各种缘分，不因茶而起，却总以茶为继。当我以为与好茶再无缘分，当我以为茶友难再遇，甚至受菩萨戒之后还私心想减少友叙多些独处——不期然的这些，今天看来，竟若换了时间人物地点，一切重又生。仿佛总有温好的壶，只等我的右手来泡，然后出茶，分与每一位友人享用，共品。

    感恩，妙不可言的缘分，即使只是一期一会，即使有日终会散，失落一如曾经，但茶还在，何不不微笑坐下，左手温尘缘的壶，右手泡岁月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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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我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