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我自己的学历,我总是力求表述得准确而客观:小学四年,大学四年。
1966年,我小学四年级时,文革爆发,停课。这不仅断送了我的足球生涯,也断送了我的学业。后来,复课闹革命,小学升中学,在不多的课程里,我似乎只学语文,而且重点是作文,其他,免谈,免修。而这并不能全怪我的兴趣。
1977年,恢复高考是文革结束的标志性重大事件。利用一个月的复习时间,一举考上天津师范大学(当时是师范学院)中文系。不仅数学只考10分,而且开学时连拼音都是忘光的状态。
小学,初阶段正规教育的学校,基础教育重要组成部分,此外,汉代称文字学为小学。后者,恐怕今天的大学毕业生也少有人知道了。
我的两个意义上的小学都没有上好,这个事实,并不是在我考大学时意识到的,也不是在我进入媒体工作时意识到的,当是时,我似乎总能“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小学的薄弱,是在我即将结束职业生涯而开始自己感兴趣的文化研究和艺术创作时才意识到。
当我重新临写诸本大草《千字文》时,才发现对其内容几乎完全无知。小学没学,中学不教,大学又已过了蒙学阶段。对它的一知半解,仅仅是在古代的书家笔下见过而已。因此,秀才识字,望文生义,可笑者甚蕃。
例如,“夙兴温清”一句。只知道智永的真草千字文写的即是“清”字,却不知道那其实是“凊”字。出自《礼记》:“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說文解字》:“凊,寒也。”
再如“我艺黍稷”一句,华夏出版社中国蒙学图说系列丛书版即用简体字“艺”,在注释里却没有注这个字,这就颇令人费解。查新华字典,在581页得“蓺”字,义为种植。查《康熙字典》,藝与蓺通,但并非在原始义下。虽然,善用通假的智永在《真草千字文》里写的是“兿”字,而褚遂良的小楷《千字文》写的都是原字,即蓺。因此,在有“蓺”字的情况下,简单地使用“兿”字的简体,也是在小学上出了问题。
即使从书法的角度,字、事、史、物以及人物,都可以是书写者造型的内在根据。否则,只能依葫芦画瓢,照猫画虎,遑论大草,直是太糙。
过去读韩愈《师说》,记得有“小学而大遗”的话,深以为信。韩愈说:“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但现在不禁要问,“句读之不知”,何以知天下,小遗而大学,也难免“未见其明也”。
《三字经》有句:“赵中令,读鲁论,彼既仕,学尚勤。”说的是北宋大臣赵普辅佐宋太祖赵匡胤得天下,官至中书令(宰相)。白天处理政事,夜晚攻读《论语》。一次,赵匡胤巡幸到赵普家,问他看这种小孩子读的书何用。赵普说:“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全在这里面啊!”
可见,在某种意义上,小学即大学。
今年春节时,我写了一首七绝,题为“甲午书怀”,诗云“老眼平生四海空,自嗟一笔未成精。风为车兮梦为马,花甲新开童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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