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家的二层小楼，宽敞明亮，卧室朝南。

所以，每天丽丽都是从洒满阳光的大床上醒来的。

可今天不是。

居然是一片黑暗。

感觉……手脚冰冷地躺在一片丝绒上，四肢僵硬。

丽丽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完全无法动弹！

中风？植物人？僵尸？各种关键词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不寒而栗。

 

头顶忽然敞亮起来，一扇门朝上开启。原来这是地下室。

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带谄媚。这是碧玺，能量最高，最有灵性的石头，更具有辟邪的功效，适合您。

最低多少？能刷卡么？这个声音，这个句型，丽丽再熟悉不过，是干爹。每次妈妈看上的，他都不会皱一皱眉。

最难得是雕工很好，素女的题材。很内行的语气，娇而不媚，完全听不出是近五十的年纪，正是妈妈在点评。

爸~妈~ 丽丽急切地呼唤，却发不出半分声音。

然后，她身子一暖，被温软的包围起来。妈妈继续说，色彩和晶体都不错，算是极品的质地了，谢谢你，旭。虽然已和干爹多年，仍带着一丝娇羞，妈妈的淑女范儿，始终让干爹为之倾倒。

忽然一阵眩晕，丽丽看到了妈妈和干爹的脸庞，微笑着靠在一起。而他们却完全没有认出丽丽。

忽然间明白了，原来，自己就是那块被欣赏、被称赞的碧玺。

一夜之间，人，成了石头，却完整地保留着原有的意识。

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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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这样，以碧玺的身份，被妈妈带回了家。

小丽——小丽——咦？怎么不在？车明明停在外面。妈妈疑惑地问。红色法拉利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包也在。干爹哼了一声。限量版LV就在沙发上，随便躺着。

我在这儿，丽丽默然想。

妈妈从电脑旁捡起她的Pad，优雅地抖了一下镶钻的披肩。

孩子不在，我们放松一下。说这话时，干爹一定眯起了眼睛。

丽丽的心一抖，她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第一次，是在她14岁。答应干爹的某个要求，就可以换来一套Lamer，当时，她觉得很值。

妈妈娇羞轻笑，两个人相拥向卧室深处走去。

 

丽丽静静躺着，尽量不去想卧室里发生了什么。

干爹给了她很多。在别人刚进入大学的年龄，她已然成为某慈善机构的负责人，开跑车，住豪宅，挎名包，配名表。其他同学需要望洋兴叹的高消费场所，她出入时都可以不眨眼。

只是，只是，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女生，而更像个怨妇，干爹和妈妈亲热的时候，她都装作熟视无睹。一旦妈妈不在，她立刻升级为干爹掌心的小宠猫，扮演老夫少妻的亲密无间。

分裂？还是穿越？如那首歌所唱，一人分饰两角。

这时候，她忽然嗅到了某种灾难的气息。

 

地动山摇，桌面咯吱作响。天旋地转，一抹血红色缓缓袭来。

原来，这是一场可怕的地震。

丽丽身体里开始有缠绕的疼痛，火烧般的割裂。我要碎了吧，她想。

或许是幻觉，眼前开始浮现各种画面。

一个新出生的婴儿，被罩在血肉模糊的妈妈怀中，保护着，呻吟着，对生的渴望和挣扎。它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一去不回……

一个巨大的地窖中，掩埋了成千上百的花季少年，他们在课堂上遭遇了天塌地陷，所有的美好年华都戛然而止……

八岁的哥哥为了保护两岁的妹妹，稚嫩的小手被石块割裂得面目全非……

相拥相依的情侣，在危急关头相互保护，最终在巨石重压下双双死去……

啊！她惊叫起来。

一个影子披头散发跑出来。是妈妈！

她和丽丽一样看到那些令人疼痛落泪的悲惨景象吗？

心，一点点碎裂，目睹这一幕幕，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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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碧玺不是可以辟邪么？丽丽栖身的首饰盒被再次打开。干爹皱着的眉。

妈妈惊叫起来，这！哪里来的裂呢？

买时没有的，对么？干爹低沉着嗓子问。

绝对没有，我看得很仔细。妈妈肯定地回答。

干爹的眉皱的更紧了。是不是和这次赈灾款有关？

嗯，跟小丽说一声，别扣得太多，这几天总觉得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妈妈轻声说。

你们也不缺钱，账目的手脚做利落些。

嗯。

 

当晚，丽丽眼前再浮现出一些可怕的场景。

这次，是地震中消失的生命，伤痕累累的脸庞，不堪听闻的嘶哑喉咙，愤怒地呐喊着，救救我们的家人！他们需要食品，药品，需要棉絮、帐篷和衣物！大雨瓢泼，每个人都是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是雨，还是血。

白发苍苍的老人，衣衫褴褛的乞丐，都奇怪地出现了。一个老人忽然伸手朝胸前挖去，血淋林的胸膛里，捧出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那是一颗鲜红的爱心……还我爱心，低沉阴郁的嗓音，震耳欲聋，几乎淹没整个世界。

第二天，妈妈起床时，发现那辟邪的碧玺中心，多了一抹殷红。艳极，却触目惊心。

她点了一炷香。这次赈灾，我们不取分文。她喃喃自语，我跟小丽说，我跟小丽说……

那双目，已然失神。

丽丽再也按捺不住，用尽全力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她大喊着。

眼前豁然开朗，猛地坐起身来，原来，以上种种，才是梦境。

大汗淋漓，再浓烈香水也掩盖不了的一身铜臭气。

摊开手掌，隐约闪动着殷红的杀气。

 

 

手机响起，干爹嘿嘿的笑声飘来。

小丽，今晚带你去上次那个七星级俱乐部。你不是说了想要嘛，就给你收了一块极品绝色碧玺，据说有辟邪的功效，你看看——

丽丽的手猛一哆嗦，iPhone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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