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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涂鸦文字 |
1.
2058年的元旦。
阳光灿烂,电信博物馆里也热闹非凡。新年第一天,某学校组织学生集体来参观。
一群中学生围绕着柜台里各色各样的固定电话机,好奇地唧唧喳喳。
“这就是传说中带有电线的通话工具吗?”一个女孩子抢先问。
一个男孩子扶了扶眼镜,认真地回答:“书上说,有差不多一百年,人类主要的通话工具都长得这副样子。”
“那多不方便啊,”女孩子不屑一顾地拎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给你安根尾巴试试。”
2.
他步履蹒跚地走进来。阳光下,他满头的花白,略嫌刺眼。
身边喧闹,他恍若未闻。
他是来会一位老朋友的。
昨日新闻报道说:电信博物馆中将首次展出50年前那次保卫战所留下的遗体。
他在博物馆最深的一个角落,停住。
一个身穿“电信蓝”服色的身影,坚挺地跪着,一只手笔直地伸向前方。
他仿佛不知道,他已经风干了,这么执着,已经没用了。
满腔的悲愤,满腔的不瞑。给谁看呢?
展柜外,一位年过百岁的老人淌下浊泪两行,嘶哑的嗓子渗透了某种破碎的疼痛——指导员,我来看你了!
3.
50年前。
那场攻坚战。
再给我重复一遍命令。师长盯着他。
率领全连,坚守3G高地,哪怕剩下最后一个人。他盯着师长,缓缓说出命令的后一半。直到——以集结号为准,进行撤退。
他知道那是一个impossible的高地,他只有37个人,其中还包括一个能文不能武的指导员。
但这是命令。
命令高于一切。
4.
炮火轰鸣。
这是第几次进攻了?他扭过头问指导员。
第三次。指导员微笑着答,在任何时候,他都是微笑的。
他们已快要弹尽粮绝了。
第一次进攻,他们动用了威力巨大的“核心专利”来抵挡,却仍牺牲掉了10个弟兄;第二次进攻,他们咬咬牙拿出了“卖房卖地”来抗衡,以再牺牲10位弟兄的代价,守住了阵地。
第三次,他们还有什么呢?指导员和他小声商量,只能靠“市场认知”了。这一关太难了,要不,让还活着的弟兄逃命去吧。
不行,只剩7个人了。不能让他们走!我没接到“集结号”的来电!他摸摸贴身而藏的手机,都有了体温了,却没有那个他们翘首期待的号码。
让他们走吧!指导员噙着热泪挥起双臂喊。那泪珠绝不是为了自己。
刚举起枪的他怔住。
指导员挥起的双臂里,有一个袖管是空荡荡的。
5.
正面撤退,反面留下。一个被硝烟熏黑了脸的小伙子抛起一枚硬币。
他忽然就后悔了,那枚硬币是他去赌场时出老千用的,两面都是“反”。
一个兄弟冲上去打落硬币,转过来冲着他吼,你丫以为我们会扔下你,自己撤退吗?
指导员,你接到电话了吗?指导员用残存的左手掏出手机看了看,面色艰难。没有。他低下头。
那,报数!他咬牙切齿。
连你、连我,一共6个人。
奶奶的,这次,又多死了一个!他骂道。
6.
这次恐怕是最后一仗了。他苦笑。
望远镜里,出现了敌军的坦克。上面的旗帜上,绣满了似曾相识的洋文,他,一个都不认识。
我们还有最后一支炮。指导员悄声说,脸上仍挂着微笑。以前我们用的炮,都是从敌人那儿抄来的,可这次的,是我们自己研发的。
他不语,沉思。一个冒险的想法,在脑海里渐渐成形了。
你去哪儿?正准备行动的他却被指导员给迎面拦住。
你别去,我去!指导员命令他。他自然不肯,却被指导员的脸色镇住了。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见到指导员脸上没有了任何笑容。
7.
开炮呀,开炮呀!坦克逼近,他快疯了。
奶奶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指导员就是不行!他眼睁睁看着那坦克轧过去。
他冲过去,扳起指导员的身子,尽管被重压过,那个姿势却仍是不变的。眼珠子直凸出来,似是满腔的冤屈。他扛起那管炮,准备跟敌人同归于尽,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从黑黝黝的炮口看进去,看进去,里面居然不是子弹也不是炸药,而是满满当当的填满了砂子。
一盆冰水,从他头顶直浇下来。终于明白了指导员在最后一刻的感觉,那只笔直的手,指责的不是敌人,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8.
这位同志,请你严肃些!领导训斥他。
进了审讯室之后,他就开始大笑,笑得满脸的菊花满眼的热泪。
他收起笑容来,质问。你们说我是叛徒,就因为我身上裹了敌军的战旗,你们说我的人失踪,就因为没找到他们的尸体?
领导冷冷地看着他。但你说部队会电话通知你撤退,你的手机上根本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也没有未接来电,你凭什么撤退?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轰隆隆地响着。
他忽然大笑起来,再次笑出了眼泪来。要不要告诉这帮领导?大炮,大炮TMD的填满了砂子!手机,手机TMD没有信号!
9.
老人家,您怎么了?博物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他。
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入戏太深了,以至忘我,顺着往事,大喊了,大笑了。
50年了,今天,指导员才被挖出土来。遗体竟是栩栩如生的,他明白,那是因了一缕怨气,是以阴魂不散。
他忽然发现那遗体前挂了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字:50年前3G保卫战时失踪的战士。
失踪?他冷笑,明明是烈士,怎么被说成是失踪?明明是死于坚守阵亡,怎么被传成了逃兵?
叫你们馆长来!他撕心裂肺地喊。
这一下,把馆里所有的人都吓住了。
10.
连长,怎么是你?馆长在他面前大惊失色。
他也认出了此人,是当时师长的秘书,集结电话,就应该是他来打的。
时光顿时回到了50年前。那些发黄的往事碎片,尘土飞扬着跌落在他面前。
我那手机真是信号不好,怎么也没收到你的电话。他叹息着说。
电话?馆长呆了呆。别说我根本就没打过电话,就算想打,也没地方打啊。一打仗,无线网全被敌人给封了,咱们用的全是国外设备。
那固定网呢?固定电话?他紧追不舍。
你还说固定网?全拆机了!全拆机啦!还有这个牌子,都是上面的意思,不让说指导员是怎么死的!说家丑不能外扬!
对方的回答,让他五雷轰顶。
两个男子汉像孩子一样抱头痛哭。不知是为死者,还是也为生者?
馆内的中学生们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女孩子忽然举起手来,向两个老人敬礼。男孩子紧接着……每个中学生都沉默了,肃穆着。
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半明半昧起来,一个惊雷,而后,雪花大片飘落。
PS:假如能够,50年后,不要让我们的后代,对“带尾巴的电话”如此陌生,更不要让他们不明白当年3G的历史,是如何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