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晚年你做主
(2013-09-13 01:26:16)分类: 这个可以发吗 |
司马迁写《史记》,越写越放松。
怎么呢?你看啊,《本纪》,写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贼忒忒,大气不敢喘,字字须推敲。《表》和《书》更别提了,云山雾罩,让人困觉。等到了《世家》,多云转晴,眉目就开始清楚了,人也活起来了。到了最后的《列传》,他老人家已经是横着耍了,写作质量直达顶峰,一口气儿写了70篇,比前几部分加起来都多,可见他写得有多嗨。
这个创作历程,证明了一个经验,就是司马氏骨子里十足的奴性。你说前面那帮,从三皇五帝到王子王孙,哪个惹得起。想起自己小JJ的故事,恨不得跪着写才对。《列传》的主人公就不一样了,一言以蔽之,都是臣、奴、蛮,身份和作者都差不多。既是同类,就可以品评,可以臧否,可以戏言,是在忽略了跪舔之后实现的“自由写作”。
但《列传》是不是就完全屏弃了奴性呢?当然不是。他的品评和臧否的依据,仍然是奴性逻辑。比如蔺相如吧,应该算是他笔下的完人一个,没有只字否定,那是因为蔺相如做奴才做最得最完美,最对他路子。即便对廉颇处处忍让装孙子,也体现着识大体顾大局不给大王找麻烦的高情远致。其他的,像韩信他们,别管你有多大本事,只要你在对主子这一项上出了差池,就别想在司马迁这儿得什么好儿。在他那儿,对主子的态度,就是一票否决——除非哪天你做了主子,他再舔你。
此是闲话。
闲话《史记》的奴性创作心理,当然只能是今天的事儿。别说放在当朝我的脑袋不保,就是几十年前,敢议论我大中华的国宝级经典,至少也得是坐牛棚的待遇。实话说,也不光是中国,全人类在上个世纪干得唯一一件正事,就是尝试着不当奴才。当然,还只是尝试,距离真正的不当奴才,广告说了,你才刚上路呢。
举例。
说交通拥堵费,这些天,已经大宝天天见了,有点儿舆论轰炸的感觉。天天见的目的是什么?以我的经验判断,是制造声势。制造声势,本来也有两解:一是求得理解,一是扎预防针。二者的最大区别是,前者是交通拥堵费可能收,也可能不收,而后者则是我把话就放这儿了,理解不理解都得收。鉴于我看到的新闻,包括环保部,包括北京市,谁出来发话时都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只能认为他们是在扎预防针。他们的预期是,等正式实行了,大家也该免疫了吧。
在司马迁看来,这就是主对奴天然的权力了。而在刚上路的民看来,这也是摆脱奴性的天然的权利。
按,这回的征收交通拥堵费,听那意思,是要避开人大立法,走行政法规这条路了。但避开立法程序,是不是就可以避开民意呢?我查了下《行政法规制定程序条例》,其中第12条下说:“起草行政法规,应当深入调查研究,总结实践经验,广泛听取有关机关、组织和公民的意见。听取意见可以采取召开座谈会、论证会、听证会等多种形式。”
就是说,征收交通拥堵费,如果到时只是单方面发布,就违反了《行政法规制定程序条例》。所以,它必须履行听取意见的程序。当然,伪听证我们见识得多了,听证征收交通拥堵费也很可能还是伪听证,但是我也看到,伪听证的前提,是不敢再违反程序,这首先是程序的胜利。然后,我就想啊,伪听证一次、两次、十次、百次……一万次,它还伪得下去吗?我们终将也会迎来听证的胜利。等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发现,自己距离奴才,又远了一点儿。
这也就是为什么从司马迁到现在,我们在这条路上走了2000多年。漫长不可怕,只要还在走。
而且,对于途中发现的所有倒退行为,每个行者都有义务为其他同行人做出警示。就像清华式养老的园丁洗衣论,我们首先须明晰的是,这是一种主子式的口吻。以这种口吻发出的声音,是不能领受的——虽然我的远大理想之一,一直就是当园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