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梅兰芳到李小龙
(2008-12-03 02: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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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陈凯歌曾经的贡献之一,是把中国京剧变态的一面,适时地证明给了老外。艺术地变态,这很合老外的胃口,所以《霸王别姬》得了大奖。
这回的《梅兰芳》,虽然一开始就遭了京剧专家们的批判,但也只是在演员阵容上挑挑眼。毕竟陈凯歌的胆量有限,不敢在梅大师的身上造次。
也是。当年鲁迅的挖苦,即便承了伟人的大名,也没把京剧这爱物咋地。梅兰芳的《天女散花》虽然停演了,但来自中国官民的溺爱,还是保着他安全度过了一生。到今天,更是金身再造,荣耀得一塌糊涂。
一句话,蒙荫权力之下,是京剧发达至今的不二法门。这个结论,只看长安大戏院最好位子上的常客,便可以得出。
然而我还是认为,中国对京剧的评价从来都是谎言。官民通吃,未必证明它有多么的好,而只是表现了它作为麻醉药的力道,和中国人喜欢被麻醉的特殊癖好。至于作为大师的梅兰芳,从个人评价的角度,无须臧否,但作为一个文化符号,我认为鲁迅的评价还是最准确的——“我们中国的最伟大最永久的艺术是男人扮女人……我们中国的最伟大最永久的,而且最普遍的艺术也就是男人扮女人。”
梅兰芳的著名,倒不仅仅是他的戏好。曾经的轰动世界,为京剧正名,给国粹长脸,是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但我一直怀疑,今天用京剧招待老外尚且拿孙猴耍棍邀宠,当年的世界人民当真会对京剧那么痴迷?
看到两篇京剧当年在日本和美国的真实遭遇后,我明白了,尽管中国人一向都依赖从别人眼里求证自己的价值,但京剧在别人眼里的价值,却并非自己所形容的那样。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很会YY了。
话说梅兰芳第一次赴日演出,本是一次商演。但实际呢,搞成了中日政治文化的亲善之行。沿途组织的欢迎队伍不用说了,招待宴会上,连日本首相带阁僚大臣带欧美各国驻日大使,悉数出席,给足了面子。票卖得好也不用说了,日本文艺界名流更是大力推介,歌舞伎行家们还和大师探讨化妆技巧。当然,中国的媒体是自豪的,以为就此驯服了日本,重振了国威。但著文者的揣测我以为也并算不阴险——日本人“更希望的是借助京剧在中国社会中的广泛影响力,借梅兰芳先生访日的契机撒播日中亲善的宣传种子”。至于日本观众对京剧的观感,没有见到写实的报道。但据说是京剧通的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曾经直言应对京剧进行大幅度的改造。作者报告的内容则是,“日本的知识界并非全盘肯定和接纳中国的京剧”。
至于京剧在美国的遭遇,则不妨也先把中国的老报纸放下,只看今天一篇论文的题目,大约就可知道个大概其——《变脸与变性:京剧在美国舞台上的呈现》。简单说,美国人对中国戏曲的认识来自粤剧的男扮女装。虽然西方戏剧早年间也时兴过男扮女装,甚至在歌剧里还玩过阉割男童培养男高音的把戏,但一旦到了男女同台,男扮女装马上就被当成了垃圾。所以,中国戏曲的高音假嗓、男人留长指甲、踩跷之类,当然要获得一个被鉴赏和回忆的地位了。这样看,也可以说梅兰芳的美国之行,为京剧正名倒在其次,而是首先要随时随地表明,我们不是同性恋,我们也没做变性手术,我们中国男人不但有艺术性,而且还有阳刚气。
这样看,梅兰芳的贡献,大约就只剩下戏好了。而这个“戏好”,老外大约从那时到今天,一直也没弄明白。而我们自己的研究,大概只研究到他有几十种指法,还没研究到他为什么非要男人演女人、女人由男人演?或许永远不会涉及这个课题吧。
但是,好歹,中国因此也曾征服过世界了。这是很重要的。而且,这种征服还有了续集,就是后来的李小龙。比较梅兰芳,李小龙的电影,更显得艺术而阳刚些。而把老外动不动就打倒一片,也更直接地体现了“征服”的味道。最近播出的那个电视剧,虽然拍得很烂,但居然收视率奇高,也说明我们依然喜欢沉浸在这种征服感的麻醉里。
可惜的是,据说李小龙最后还是死在了老外发明的锻炼肌肉的机器上。可见,即便征服了,难免还有缺憾。下次注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