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与别的动物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之一，就是人能舍己救人。

舍己救人，一个挺难理解的事儿。因为它超出了动物的生存原则。

把自己弄死，换来别人的生。这到底是理性还是非理性？

我们常引为感动的，好多事儿，好多人，都是舍己救人。

还有先人后己，助人为乐，见义勇为，舍生取义……

等等等等。

一般都认为，这些东西是高尚的。

违背了这些东西，我们就叫它不道德。

发现不道德的时候，我们就会进行道德批判。

这是我们的常理。

新西兰有个截肢人登上了珠峰。这也算是登山奇迹。

但他马上遭到了道德批判。因为他没有救助一个英国登山者。结果后者冻死了。

和他一样遭受道德批判的还有大约40名登山者。他们都是过而不救。

搞登山的人说，不救很正常。因为在 8000米的山上，救是无效的。

过而不救的人们其实还开了会，答案是一致的：救等于一起死。

于是大家共同选择了放弃救助。

我也有搞登山的朋友，也跟他们探讨过这个话题。

他们说，在那个地方，人是自私的。

看来，公众的道德批判是无力的。起码没起到一般道德批判的作用。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谁是理性谁是非理性。

但我看到，舍己救人的美德，仅仅在升高了8000米之后，就荡然无存。

而且被大家共同舍弃。

道德如此脆弱。人类引以为荣的做人的理由如此脆弱。

在生和死之间，我们选择生。

在自己的生和别人的生之间，我们选择自己的生。

在自己的死和别人的死之间，我们选择别人的死。

生命打败了道德。

或许，这就是最基本的道德吧。

放平地儿上，这也是最基本的道德。

不对别人的生命选择做道德批判，尊重登山者对生命的理解，也是一种道德。

我把这句话作为对所有活着或者死去的登山者的纪念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