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领导和老师从来都充满畏惧，虽然我经常开一些他们的玩笑。读大学的时候，宿舍里叫老师从来不加姓，都是直呼其名。有一次，宿舍里的一帮兄弟看毛片，我突然惊奇地发现有一个主人公非常像我们的德育老师。告诉大家后，大家恍然大悟地都叫绝。我还经常在宿舍里模仿老师的神态，以前提到的写作老师轻飘飘的神态多次被我模仿，引起了大家的强烈的笑声。

但是在老师跟前，我从来必恭必敬。大学毕业前夕，一向很看好我的班主任决定给我做最后一次思想辅导。在我战战兢兢地汇报了我决心在新的工作岗位发扬老黄牛兼科技攻关创新的想法后，班主任拍了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看好的学生，我非常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将戏曲研究的学术走下去。不过人各有志，既然你选择了去公司，我也不勉强你。你该好自为之。

不巧的很，前一天晚上，我喝酒喝了不少，晕晕忽忽地睡觉又很晚。一大早汇报毕业感言感觉到力不从心，多次上眼皮攻击下眼皮。实在无奈，用几乎麻木的手捏着自己行将麻木的腿，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似乎是无效，只是隐约中传来犹如天籁的声音。头沉的让我发闷。

好容易班主任停止了语言的爆破，我才踉踉跄跄连爬带滚地回到宿舍。

以上是我对老师的敬畏。

1998年7月26日，我揣着大学毕业证书来到了现在的单位，一家广告公司，做房地产行业的策划。一进办公室大门，就听到了洪雪爽朗的笑声，当时感觉到异常亲切，真是感觉到失散了多年重新寻找了组织，激动万分。

洪雪说话有个特点，嗓门大，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四处溅，好几次几个女同事被喷到，会后骂个不休。还有就是特别擅长做思想工作，而且是掏心窝子的那种思想工作，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大学时候学习分析课文的时候，有情深摇曳，语语动人，大概就是说的这种。她会将公司的历史简明扼要地讲解一遍，结合落马的职员和已经晋升的部门经理的典型事例，给你讲个不休止。

刚进公司那阵，看到她和另外一个部门的女经理情同姐妹，好象上大学一个宿舍的挚友，又好象解放前民间盛行的姐妹会的成员。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约定好周末看电影，总是手拉在一起，关系亲密得近乎暧昧。

没有几天，我发现那个部门的女经理，给公司每个人写了一封措辞非常强硬的电子邮件，谴责了洪月卑鄙无耻的性格，并声称洪月这个人的存在是本公司最大的悲哀。为人阴险小器，希望引起大家足够的重视。本公司领导眼睛不好，要多用润洁擦亮双眼看清楚小人，不过领导也是狗娘养的，分不清好坏。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希望留下的同志也擦亮双眼，谨慎与洪月沟通，以免被套。奴去也……。

我看这封邮件的时候，显然洪月也没有闲着，脸红一阵白一阵。不过还好的是，洪月似乎心理素质极好，不一会就化悲痛为力量，抖擞精神，气定神闲地布置工作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与洪月有了距离感。

洪月是一个动作特别夸张的人，她最习惯的动作就是突然走到办公室中央，清理嗓子，然后两只手徐徐伸起，清脆地呱拉几声，一堆人从四面八方就拥挤到了她周围，紧密地团结在以她为核心的圆圈周围，聆听训示。

有些时候，我感觉到洪月是一个很粗俗的人。我不止一次地听她讲黄段子，其黄色程度让男性同志也忍俊不禁。某天她声情并茂地讲起当年她做某报纸副刊编辑时候看到某条社会新闻，云一条大狼狗强奸了女主人。震惊之余深感女性同志处境堪忧，遂决定在报纸“警世通言”栏目上暴光。直到上版的时候被总编辑看见，训斥了一番。

因为本公司办公环境比较差，男厕所和女厕所的隔版隔音效果很是一般，所以洪月往往借这个机会与其他部门、部门下属谈论工作。这个段子流传甚为广泛。某个男同事说，这种事情习惯后，洪月居然能够凭借上厕所的声音判断出哪个男同事。另外一个男同事说有一次他老人家拉肚子，虽然没有广而告之，但洪月中午的时候特地问候了一声，足见其听觉灵敏云耳。

部门有一位女同事一向与洪月关系甚好，部门内部的事情据说往往被该女同事打小报告告诉洪月，时间长了，大家都不愿意和她交往。该女同事自恃有洪月撑腰，一向也是非常招人讨厌。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公司例行体检，居然查出她得了妇科的癌症。虽然大家不喜欢接近她，但是还是很同情并且很真挚地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查出她得癌症之后，洪月却一反常态地在部门的例会上抱怨了一番她的亲密战友，说什么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又说有多少人眼巴巴地想往咱们公司挤，有的人还不珍惜；如今工作如此繁忙，谁都没有耐心去等待。还满含真情地朗读了十大畅销书《给加西压的一封信》。至于她的战友，除了最开始去医院看过一次之后，连个电话都没有打。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那次检查实在是属于一个医疗事故。堂堂一个三级甲等医院居然将两个人的病例搞错。这个女同事不过是常见的妇科炎症。松了口气，战胜一般地班师回朝，她和洪月的关系却降低到了历史的最低点。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被诠释地淋漓尽致。

三个月后，这个女同事离开了单位。离开的单位的时候，没有一个同事与她告别。洪月监工一样地站在她的旁边，依然面带微笑，不过却是一股劲地让她把所有业务名片留下，一个小时内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