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我们都在包费儿花园散步，或者喝酒。整齐的草坪、成排的灌木，以及点缀其间的芍药和牡丹，在通往布拉格城堡的半山坡上，被修葺成阶梯状。花园内宫庭和门道彼此相连，如果不是王群指路，我肯定要在这迷宫中失去方向。走到花园最高的一层阶梯，布拉格再度尽收眼底——和初来时不同，现在我们已经是老相识了。

踱到包费尔花园不远处的圣尼古拉教堂，时间刚过六点，管风琴音乐会开始了。两个捷克音乐家坐在教堂顶层，演奏的是十七至十八世纪音乐家的作品，包括生前被维也纳抛弃、却广受布拉格人热爱的莫扎特。
管风琴从高耸的半圆型穹顶向下弥散，洗却了我们两个出行多日的烟尘。
圣尼古拉教堂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细节繁琐，色彩华丽，虚实相间的顶画，尤其惹人喜爱。一幅是《圣尼古拉升天图》，向上望去，踩云入天的圣尼古拉以及飞翔中的天使，和真实的廊柱、雕塑融为一体，使整个教堂的空间向天际无限延伸。另一幅是大师瑞纳的《天使之战》，这则启示录里语焉未祥的故事，总能令我无限遐想。

听完圣音我们驱车回家，我洗了个澡，然后开始整理回国的行囊。整理到一半王群拿着一瓶XO进来了：“来点硬的。”
音乐也很硬，这是他刻给我的光盘。这样喝酒一直喝到凌晨，他似乎是脱口而出：“你在捷克写的这些东西，很糟糕，总是王群说王群说，其实‘王群’只是你的一个符号，而你却藏在背后，把自己全部消解掉了。”
我想说些什么，又有些走神，感觉有一个自己从体内飘浮出去，在边上看着这两个人。
王群说：“波希米亚自有它的密码，而你却在那儿故作姿态。”
“也可能是故作没有姿态。”飘出去的又回到了身上。我想：是什么让我无由的来和去，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确实让他相当的失望。

上午，我把房间收拾干净，提着行李，下到车库，坐进他洗得锃亮的车子。
远途出行，归程往往让人疲惫，所以我们一路沉默。
昨晚，最后一杯我们没有干完。我把喝剩了一半的酒杯，紧挨着放在桌上。我记得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喝不动了，要不明天接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