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了一场“民谣马兆骏无需挽歌”的“民谣演出”，演出乐队有：万晓利&乐队、马条&乐队、王娟、周云蓬、陈永裕……，这场纪念演出，同时也是十三月音乐独立厂牌与星光现场合作的“中国民谣展演的启动演出。”

   从活动由头来说，从参加乐手来看，这都应该是一场民谣演出，对吧。

   从我的私人感情，从前年听到周云蓬、王娟等人现场，曾经有石破天惊之感，之后追着听了几场，也对国内的原创民谣音乐有了些微了解。我很喜欢他们的音乐，也希望这些原创音乐人的生存状态能越来越好。

    昨天我叫了四个朋友来听。当中，我和向原是听过周云蓬、王娟等人现场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我像一个献出自己私藏珍宝的人，又兴奋又忐忑又骄傲——可是我想他们一定也会喜欢的！

   第一个周云蓬。第一首歌他翻唱马兆骏《会有那么一天》，歌声一响起，我就恨不得捂上耳朵。周云蓬的歌声，我曾说，是上可以承接到“诗经”年代的，他的声音像古镇上一条石板路，在时间里被行人脚步打磨的圆润古旧，在下雨后湿漉漉的发着青光。他唱蒙古民谣，唱海子的“九月”，大开大阖，长风万里，唱到某些处，竟有荒山鬼啸的吊诡和古意。可他的浑厚，古朴，被套进马兆骏的台湾都市感觉浓厚的歌曲里，却像穿了不合身衣服，歌声，歌词，旋律，都是各自分开。

    他的三首歌都是这样感觉。我想，至少唱一首周云蓬自己的歌吧！让大家知道，你本来是什么样的！可是没有。他唱完梁弘志的《化妆舞会》就下台了。

    我转过脸，快哭了，对朋友说：对不起，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平时他唱的要好的多好的多。

    朋友们都说：很好了，很好了。可是只有听过他现场的向原和我，哭丧着脸，一再嘟囔：真的！他平时比这好得多。

    第二个是王娟。王娟和小娟，是北京民谣界两个女唱将。她长的很普通，很普通，可是在现场，她的声音一响起，你会立刻忘掉她的长相——她的声音，像半夜醒来，后窗透射进来的月光，清冷，干净，神秘，美。

    昨天她上台带了个乐队。唱了马兆骏的《我要的不多》、《第二名也无所谓》、梁弘志《读你》。

    王娟的声音，本是小溪清澈，而非波澜壮阔的江水。她自己一把吉他就能伴奏的舒服妥帖。却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她会跟乐队配合！加上她，两把吉他，一把贝司，一个架子鼓，还有一个键盘。这是唱民谣的架势吗，这是酒吧流行歌手的配置还说得过去。

   她唱的马兆骏的歌，竟然是豪放味的。王娟能唱豪放派，她的中音区的声音像田震。但也仅此而已。我们不需要再多一个田震。惟一一首抒情味道的《读你》，架子鼓和键盘，铺垫的严丝合缝，满满当当，我想仔细听听她的好声音都不能够。难道这场演唱没有音乐监制吗？我几乎要抓自己的头发。难道他们不知道配器不需要配那么满，不知道留白，不知道“少即是多”，不知道用伴奏淹没王娟这样的好声音是一种罪过吗？

   这不是一场民谣演出吗？好的民谣无他，情感真挚即可。可是昨晚的音乐，我感觉整个是莫名其妙。恐怕歌手们自己也莫名其妙。

   我很喜欢的万晓利最后出场。他唱的《空白的心情》不错，《想飞》却是搞笑了。——他反复唱着“我想要飞过高山和海洋”，朋友说：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唱的吧？

    可是我耳边一直响着，第一听万晓利唱歌，他面容削瘦苍白，细长的手指弹出狂热旋律，他唱着“妈妈再给我唱首歌吧/就唱你教给我的童谣/虽然我现在长大了/可那支童谣我忘了 /虽然我写了一些歌 /可哪能比得上那支童谣 ”，他的狂热，他的沉醉，他的投入。

    可是我一直想着去年4月份，周云蓬他们自发做的“窒息的靡靡之音——纪念邓丽君民谣弹唱会”，那天是在一个小酒馆，音响效果，场地设置都不如“星光现场”。票价80，比昨晚的20贵上4倍。而且场地狭小，人声嘈杂——是的，有这么多这么多不如意，可是那场音乐会是真正的音乐会，因为到最后台上唱歌的，台下的歌手，他们自己玩疯了，他们唱了又唱，他们喝多了，他们即兴跳上台，即兴发挥自己的歌声，万晓利的呼麦有风雷之声，娜仁的女高音能穿云裂石。而台下的他们就在跳舞。凌晨三点多我和向原走出小酒馆，心里全都是旋律，全都是音乐，我忍不住在空荡荡的长安街唱起了歌。

   那场演出，才是这帮生活在北京，流浪在全国的创作歌手的状态，像他们在海报上写的邓丽君：“我们音乐的后娘;我们色情的大姐姐，如果你生在21世纪的北京,一定会成为若干地下乐队的女主唱。北京的沙尘暴将使你的支气管无比坚韧,北京强悍的摇滚音乐人绝不允许你至死未嫁报恨终生。”——这是他们的状态：粗鲁，色情，野蛮，强悍，土流氓的血性不灭，还有未泯的天真。

    可是昨晚的演出，我真的很失望。他们唱着不是自己的歌，于是，也变得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