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是篇约稿。那时果子姐姐约稿，我还在学校里，觉得女友的主编打电话到宿舍很有面子；而且，我非常喜欢果子，她吩咐写篇小说，我就赶快写篇小说——我不知道，这竟然是我惟一一篇被约出来的小说。

   在电脑里找文件，发现这篇文章，很多语句用的很幼稚，模仿亦舒的地方更明显，简直像在额头上雄扯一个横幅：我看亦舒。不过，看下去，还是觉得，那时的我，比现在的我更生猛，更有力。大概无知无畏就是这个意思吧。

   后来跟果子见过几次面，我还记得，有一次在美术馆后街，她、我、那么蓝，三个人吃烤羊腿，喝二锅头，吃的喝的都是最便宜的东西，可就是横在记忆里不会忘记。

   我不擅长主动联系别人，早期混论坛的那些朋友渐渐都丢得差不多了。偶尔还会通过佟佟的链接去看果子的博客，她还是那样，平静、温暖、塌实生活，但是从不放弃幻想。

   有一种人，就算很久不见，都不会感到陌生。果子这个名字，就会让我想起这种冲淡平和。

 

 

 

 

 

小柯

 小柯是个极普通女生，我的下铺。
  平常样貌、夏天穿月白连衣裙，在人群中融化般不起眼。
  想来家境也一般般，因为一年总那几件衣服在穿、看久了便觉得淡，用鲁智深的话是‘直要淡出鸟来’。
  直到大三也没收到过花——这在女生、是比死还难看的。
  然而她似乎都不在意。上课便去发呆、功课也平平，下课了便无声无息地在宿舍——
对了，我找到一个适合她的词：无声无息。
  我们习惯性忽略她。

  所以她的网恋曝光令所有人嘴合不拢、一室人皆似下巴脱臼、状甚滑稽。
  网恋没啥稀奇，宿舍里见光死已经几批，还有不怕死的前仆后继。
  她是退学结婚、与一个留美研究生、然后双双出国。
  真真被她捡到水晶鞋了。

  从北京办签证回来，小柯并不带男友给我们评头论足。何止我们、她家人也只比我们
早知道那么几分钟——她办好签证后前后两个电话通知了事，
  于是便有风声、说见到她和男友SHOPPING，那男人秃头凸肚已过中年，并且考证到留学生在美国也就介于中产阶级和底层社会之间，混不到女人回国找便宜新娘来着。
  绘声绘色之际小柯推门，静静站背后，
  说的人不经意一回头、脸上表情赤橙黄绿青蓝紫，精彩非常。

 

  我们再次震惊。
  士别三日、首先一捧和谁赌气般殷红玫瑰花束映入眼目，花后人一身名牌，趋近更见
无名指上钻戒晃眼。
  集体发晕。

  她收拾一下东西就走，我坐她床上、不经意踢到她床下纸箱：沉沉一箱东西。
  我追出去。

  那天下午的风很大，的士等车点只她站在那里，漫无表情中竟带了一点凄惶。
  她说：那箱子……就麻烦你丢了吧。或许里面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你自己看。
  她了无牵挂的让人不真实。如果这是电影，我会骂导演臭编。
 
  名牌不见的保暖。从湖面吹来一阵风，我分明看到她瑟缩一下。
  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手冰凉、问：你快乐吗？

  时到今天我都不确定、是先握她的手、觉得凉、才发问、还是先问了、才握住她的手。
  安静。有那么4、5秒我以为她没听到或佯做不闻。
  她忽然笑了，扬扬玫瑰花束：‘花是我自己买来充面子的、衣服是在秀水街淘来的正宗
盗版货、戒指上是几百美元的碎石头，现在不是水晶鞋的年代了。’
  分不清是谁用力，握的手紧了些、那么用力、以至于有些疼。
  她晃动着钻戒上的光线、一溜阳光划破地上水洼镜面，割裂有声。‘快乐是一种稀缺资源，我早就学会不去想它。’她抬头、眼中晶光一闪，敏捷如猫。

  她男友终于来了，偏瘦、眉目间有些疲倦，倒也属于拿的出去的级别。我没问为什么不介
绍给我们或是家里：对于她、住了十几年或者三年、嫁去这里或是那里，原都无所谓的吧。

  临睡前想起她的箱子，拖出来一看顿时呆了. 我从不知那么平淡的她会听如此狂热阴郁的摇滚、绝望且暴躁。

  小柯继续成为人们的话题，艳羡者和鄙夷者同样多多。我不说话，只是从此不敢忽视任何平和斯文的女子。
  命运是一副烂牌，我们用尽全力也只能够保持不输。小柯，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