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没有其他人，母亲有时帮我看柜台，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忙碌。但是我很快乐，即便看上去更像一个售货员，而不是什么公司经理，我仍立志建立中国的IBM公司。我看过IBM的发展过程，我知道创建公司是很艰苦的，不艰苦怎么叫创业？所以我对艰苦一点也不在乎，正是因为有这个过程，才让我们变得智慧与机敏，才让我们关注质量与服务。

    但是，今天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IBM不是一天建成的，也不是一个人能够建成的，离开了一个国家的制度，IBM在任何一个地方也不会出现。现在把IBM公司成员全部换成中国人，再给他们十倍的能量与资源，中国也不可能有IBM，因为中国公司缺少良好的公司法、没有可行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中国的劳工没有工会、我们必须天天面对股市欺诈和商业拖欠……，所以这一切制度上的缺陷，让IBM不可能诞生在中国，中国也不可能有计算机这样影响全人类的发明。

    在我四十岁的今天，我终于知道哪些是做不到的事情了，我能够做的、也必须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立法，不断呼吁中国的人大代表撰写法律、向人大代表传授撰写法律的方法、提高人大代表的立法技能，这就是我能够做的事情。而且我知道自己的一生将会失败，因为我看不到中国强胜的那一天，但是中国是我的中国，我只能这样以此来表达对她的爱了。

    创业充满了挑战，没有任何可以学习与借鉴的经验，一切都是从头摸索，自己去思考，成功与失败完全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正是因为那些困难的存在，迫使我去思考产品、服务、质量、价格与竞争，直到今天我还对同事说：当你做一个产品时，如果一想就能成功，没有什么困难与辛苦，那么就不要做了，因为这种事情太容易，所以必定竞争激烈，如同街上卖菜一样，最后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创业时选择产品最好有这样的特点：首先，第一次想，基本上想不透，既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其次，我要再一次想，可能有点希望，与别人讨论的时候，反对的要超过支持的。最后，一步步写出来，从纸上分析，有可能实现，但是有几个重要环节，不认真思考发现不到，发现到了也不是很难做到。

    这样的事情可能就有点价值了，记住啊，只是可能，不是必然，后面的事情还需要你动脑筋，如果你不愿意动脑筋，那么最好不要去开公司，比较辛苦。

    当然，不管你有多少准备、多么乐观，创业的过程总是会比你预想的要辛苦，我这里写几十行字，背后是我几年的辛苦与操劳。

    当时进货都要到火车站提货，为了省钱，不能租车，只能自己骑三轮车，为此我学会了骑三轮车。

    1991年夏天，车站到了一批打印纸，那一次纸太多了，几十箱纸堆满了整个车斗，出人意料的重，重到什么程度？我整个身体压在车上用力蹬的时候，车子竟然纹丝不动！

    当时是下午两点多钟，太阳最热最毒的时候，我全身是汗，又急又累，那边客户急着要去提货，这边三轮车却岿然不动，让我一筹莫展。

    情急之下，我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给锋打电话求救，在电话里没好气地说那些纸怎么那么重……，锋说：你等着，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他骑着自行车赶来了，放下车子一翻身就踩到车上，他身体重、力气大，身体一跨、双腿一用劲，车子就动了，我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

    就这样，他骑着三轮车，我骑着自行车，用手拉着三轮车把，我们在太阳底下像两只老牛，从火车站缓缓地驶向我的“柜台”……

    车站离商场开车不过十多分钟，但我们两人骑了一个多小时，我现在都能感觉到那个沉重。现在我看到有人骑三轮车，特别是那些在北京城里拉货的人，都想过去帮他们一把，我知道拉车有多么辛苦……

    我一直记得这个情景：天气很热，我们拉着三轮车，周围是燥热的空气,让你无法呼吸……

    我的柜台在商场一楼，但是仓库和办公室都在四楼，仓库是一个废弃不用的办公室，我的所有东西都要扛上去，包括计算机用的桌子，那天我又把这几十箱纸一箱箱地搬到楼上去。想一想，那个时候创业真是辛苦，我的工作基本相当于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