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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薛二府及大观园图说

(2014-02-15 21: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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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人物形象

薛宝钗

林黛玉

钗黛形象的b面

分类: 红楼梦版本杂谈

贾薛二府及大观园图说

——试论薛家故事未必出自作者早稿

 

《红楼梦成书研究》一书的作者沈治钧先生曾经在该书中例举了关于薛家住址“方位错乱”的六组事例,借以说明书中有关薛姨妈一家的故事很有可能是出自曹雪芹的早稿。笔者认为,通过书中叙述的矛盾,追寻曹雪芹修改文稿的痕迹,这确实不失为研究《红楼梦》成书问题的一种好方法。但书中并非所有的址“方位错乱”问题,都是曹雪芹修改文稿所致。事实上,有很多所谓的“方位错乱”,其实是来自读者对原著原文的误读。换言之,现行脂评本的叙述本身并没有自相矛盾,研究者太急于寻求有关《红楼梦》成书问题的信息,反倒把作者原本通顺的行文给读岔了。笔者以为,沈治钧先生有关薛家住址“方位错乱”的六组事例,其中有五组事例都属于这种情况。剩下的一种,实际上也不过是简单的作者笔误。依据这六组事例,实际上推导不出薛家故事源于曹雪芹旧稿、早稿的结论。

   

鉴于地理方位一类的问题,如果单纯用文字表述比较抽象,本文准备采取“图说”的方式进行论述。先将沈治钧先生心目中“旧贾府”的地理方位示意图以及笔者心目中贾薛二府的地理方位示意图分别展示如下,再分别展开论述:

贾薛二府及大观园图说

贾薛二府及大观园图说

贾薛二府及大观园图说传统红学一般认为,宝钗住的蘅芜苑位于大观园的西北角,宝玉住的怡红院位于大观园的东南角,黛玉的潇湘馆位于大观园的西南部,沁芳亭位于怡红院与潇湘馆之间,李纨的稻香村、惜春的藕香榭以及芍药栏、红香圃等处都位于大观园的西部。沈治钧先生也持同样的看法。书中写明,大观园的修建不仅占据了荣国府的东北部,还占据了宁国府北部会芳园的原址。因此,在今本中,大观园横亘了宁、荣二府的北部区域。第4回,薛姨妈一家初进京时,寄居荣国府东北角的梨香院。至第18回时,“薛姨妈另迁于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居住,将梨香院早已腾挪出来”。这样就搬入了另外一个不知名的院落之中。沈治钧将这个不知名的院落命名为“薛家院”,并沿袭了戴不凡的观点,认为在作者的潜意识中,“薛家根本没有迁居,梨香院就是薛家院”。由于大观园横跨宁、荣二府的北部区域,梨香院(薛家院)既然在荣国府的东北角。那自然也就会落在大观园西北部的界墙以外。这样的话,宝钗从位于大观园西北角的蘅芜苑回梨香院(薛家院),只需要穿过大观园的西北角门即可。但书中却屡屡出现宝钗从大观园的东南角门进出的实例。于是,沈治钧先生便认为这是作者尚未来得及修改旧稿而出现了“方位颠倒的问题”:

 

事例之一:第48回,宝钗带香菱入住蘅芜苑。宝钗对香菱说:“我劝你,今儿头一日进来,先出园东角门,从老太太起,各处各人你都瞧瞧,问候一声儿……”

 

沈治钧说:“蘅芜苑在园子西北角,她要去看望西边荣国府里的老太太贾母、王夫人、凤姐等,西北角就有一个角门,小说里写得清清楚楚,姐妹们跟贾母一起吃饭就经常走那个角门。如果说香菱去看望贾母,那很方便,从西北角门出去就行了。可是薛宝钗却说‘出园东角门’,那就跑到宁国府了,简直是南辕北辙。”并引用戴不凡的玩笑话说:“香菱出园东角门,恐怕得绕地球一圈儿才能走到荣国府去。”

 

事例之二:第59回,宫中一个老太妃死了,贾母、王夫人等贾府的头面人物都得去参加治丧活动,家里就上演空城计了。走之前,贾母等叮嘱一定要把家看好,注意安全,别出问题,用不着的门都给锁上。有一句话这么说:“园中前后东西角门亦皆关锁,只留王夫人大房之后常系他姊妹出入之门,东边通薛姨妈的角门,这两门因在内院,不必关锁。”

 

沈治钧说:“如果大观园西北界墙有个角门的话,不上锁当然合情合理,那还是在自己家里面,出去以后是薛家。症结在于,书里说的不是西北角门,而是‘东边通薛姨妈的角门’。按理说园东角门当然也是内院,出去以后是宁国府。问题是,薛姨妈家怎么通东角门呢?从东角门出去以后是宁国府,可薛家明明不是住在宁国府里的呀。这跟前面说的那个矛盾是一样的,好像薛家在东边,住到宁国府里去了。这是第二个方位颠倒现象。”

 

事例之三:第78回,宝钗向王夫人解释自己搬出去的理由时说:“自我在园里,东南上小角门子就常开着,原是为我走的,保不住出入的人图省事也从那里走,又没人盘查。设若从那里生出一件事来,岂不两碍脸面?”

 

沈治钧说:“本来薛家到园子里来特别方便,因为有一个小角门通大观园,甚至园子里的有些人要到后街去,为了图省事,抄近路,就穿过薛家的院子出去。薛宝钗为此还很不爽呢。……按理说,薛宝钗回家格外近便,怎么说回家要走‘东南上小角门子’呢?方位又颠倒了,跟前面说的那两个矛盾是一样的。”

 

事例之四:第34回末尾,宝钗从蘅芜苑返回薛家,遭到了林黛玉的刻薄。这时候,林黛玉正站在潇湘馆附近,远远地瞅着怡红院里一拨人又一拨人出出进进。

 

沈治钧说:“薛宝钗是回家看她的母亲啊,向北一走就能到了,那么她怎么就会遇到站在这一带的林黛玉呢?这就有矛盾了。咱们换一个角度想想:薛宝钗自己老说,她回家走的门是‘东南上小角门子’。如果薛宝钗果真走东南角门的话,此处的叙述就完全合理了。从蘅芜苑回家,如果向南再折向东,肯定就会遇到独立在花阴之下的林黛玉,结果就被讽刺了一顿。然而,按照小说在其他地方的正确叙事,薛宝钗的家当然不在东边宁国府那一带。方位颠倒了,显然又是一个文本矛盾。”

 

事例之五:第36回,原文说:“却说王夫人等这里吃毕西瓜,又说了一回闲话,各自方散去。宝钗与黛玉等回至园中,宝钗因约黛玉往藕香榭去,黛玉回说立刻要洗澡,便各自散了。宝钗独自行来,顺路进了怡红院,意欲寻宝玉谈讲以解午倦。不想一入院来,鸦雀无闻,一并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

 

沈治钧说:“薛宝钗、林黛玉离开荣国府,从西北角门进来,应该是一起走来到藕香榭才对。可是,在蘅芜院旁边她俩便分手了,薛宝钗自己也没有去藕香榭,而是进了怡红院。关键是,这儿写的是‘顺路’。去藕香榭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顺路’走到怡红院去。她们在蘅芜苑附近就告别了,这个叙述不够合理吧?方位是不对的。还是跟前面所讲的矛盾一样,如果她们走的是东南角门,那么此处的叙述就变得严丝合缝了。你看,从东南角门进来,要去怡红院当然‘顺路’了,马上就能进怡红院了。林黛玉说要洗澡,就往西走独自回去了。这样才是顺理成章的。”

 

事例之六:第62回,原文说:“宝玉忙又告过罪,方同他姊妹回来。一进角门,宝钗便命婆子将门锁上,把钥匙要了自己拿着。宝玉忙说:‘这一道门何必关,又没多的人走,况且姨娘、姐姐、妹妹都在里头,倘或家去取什么,岂不费事?’宝钗笑道:‘小心没过逾的。你瞧你们那边,这几日七事八事,竟没有我们这边的人,可知是这门关的有功效了。若是开着,保不住那起人图顺脚,抄近路从这里走,拦谁的是?不如锁了,连妈和我也禁着些,大家别走。纵有了事,就赖不着这边的人了。’……说着,来到沁芳亭边,只见袭人、香菱、待书、素云、晴雯、麝月、芳官、蕊官、藕官等十来个人,都在那里看鱼作耍。见他们来了,都说:‘芍药栏里预备下了,快去上席罢。’宝钗等随携了他们同到了芍药栏中红香圃三间小敞厅内。”

 

沈治钧说:“他们行走的路线所显示的方位又出了毛病。大家看,如果是从西北小角门子进来,之后向南再折向东,在沁芳亭这碰到了一群丫鬟,然后再回头向西折向北去红香圃,只好这么来回来去地傻走。那些丫头在沁芳亭桥观鱼作耍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在等着宝钗、宝玉、宝琴,告诉他们酒席摆在哪儿,请他们去。可是,这个方位显然是讲不通的。还是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如果他们走的是东南角门,一切又都合情合理了。从东南角门,到沁芳亭,再到红香圃,才是逐渐延伸的路线。我在前边告诉各位,曾保泉先生的大观园示意图把梨香院画在了东南角。现在各位明白为什么了吧?他觉得,既然薛家住在梨香院,而薛宝钗老走‘东南’角门,那么梨香院自然就是在东南方向了。但是,书里还有更多的笔墨交代,梨香院位于大观园的西北角,薛家院也在大观园的西北角。曾先生把梨香院画在东南角,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面对以上六组事例,沈治钧认为这种“方位颠倒”情形并不能用作者笔误来解释,个中缘由都只能从成书研究中求解:

 

“如果说前面的三个例子,宝钗说‘东南上小角门子’什么的是笔误,那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把‘西北’写成了‘东南’,不留心就会出现此类问题。可是后面的三个例子是具体的叙事,那些文本矛盾是难以消除的。前面那三个例子中的文本矛盾可以解决,把‘东南’改成‘西北’就完了,那容易改。后面的三个例子你怎么改呢?那是写得很明确、很具体的呀,那些个情节你还要不要保留呢?如果你不忍心舍弃,方位就是有问题,颠倒了。要想没毛病,除非你把那些个情节删掉,至少也得重新改写。那些故事本身是合情合理的,问题就在于方位出了毛病了。显而易见,那些文本矛盾现象是有规律地出现的——都跟东南小角门有关系,都跟薛家有关系。它们不是作者的笔误,也不是抄手不小心抄错了。我认为,个中缘由都只能从成书研究中求解。……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原来贾府只有一家,就在现在宁国府的位置。后来分开了,东边宁国府,中间大观园,西边荣国府。原来薛家住在旧贾府,在东边,出入走东南角门。后来改了,但没有改干净。方位和年龄一样,比较抽象。构思小说的时候,甚至动笔写作的时候,都不容易出错。但是,在增删修改的时候,如果那些枯燥抽象的方位词语和年龄数字有毛病的话,就不容易察觉了。如果你写过文章就会知道,校对稿子需要十分的耐心与细心,那些抽象的词语是最容易成为漏网之鱼的。古人就感慨,校书如同扫落叶,旋扫旋生,很难扫得干干净净。曹雪芹穷愁潦倒,英年早逝,没能从容地完成这最后一道工序。更为遗憾的是,连他已经写好的后三十书稿也‘被借阅者迷失’了,《红楼梦》成为了一部带着省略号的煌煌巨著。如此说来,我们对于曹雪芹就只有感激,而不必苛求了。”

 

那么,假设薛氏一家真如沈治钧先生所言,是从曹雪芹早稿中走出来的,并且居住在旧贾府的东北角,出入走大观园的东南角门。以上所谓的“方位颠倒”是否就能得到解决呢?答案明显是否定的。笔者以为,如果我们当真去做这样的假定的话,不仅解决不已有问题,还有可能产生更多的新问题出来。笔者不知道沈治钧先生在头脑中是如何具体设想旧贾府、大观园、梨香院(薛家院)的地理方位的。但不管如何设想,只要依照上述假定,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如《旧贾府示意图》的左图所示,梨香院(薛家院)的南界墙与大观园的南界墙在同一条直线上,或者比后者更靠南,大观园的东南角门可以直通梨香院(薛家院)。一种如一种如《旧贾府示意图》的右图所示,梨香院(薛家院)的南界墙比大观园的南界墙更靠北,大观园至少有一部位于梨香院(薛家院)的正南方,这一段大观园的北界墙兼做梨香院(薛家院)的南界墙。哪种情况是合情合理的呢?事实上,这两种情况都不合理,仍然存在跟《红楼梦》的行文交代完全冲突不相容的地方。

 

先看《旧贾府示意图》左图的情况。由于大观园的东南角门可以直通梨香院(薛家院),宝钗进出大观园倒是可以进入“东南上小角门子”了,但第69回所交代的梨香院与大观园的关系就变得极其费解了:

 

贾琏嫌后门出灵不象,便对着梨香院的正墙上通街现开了一个大门。两边搭棚,安坛场做佛事。用软榻铺了锦缎衾褥,将二姐抬上榻去,用衾单盖了。八个小厮和几个媳妇围随,从内子墙一带抬往梨香院来。那里已请下天文生预备,揭起衾单一看,只见这尤二姐面色如生,比活着还美貌。贾琏又搂着大哭,只叫“奶奶,你死的不明,都是我坑了你!”贾蓉忙上来劝:“叔叔解着些儿,我这个姨娘自己没福。”说着,又向南指大观园的界墙,贾琏会意,只悄悄跌脚说:“我忽略了,终久对出来,我替你报仇。”天文生回说:“奶奶卒于今日正卯时,五日出不得,或是三日,或是七日方可。明日寅时入殓大吉。”贾琏道:“三日断乎使不得,竟是七日。因家叔家兄皆在外,小丧不敢多停,等到外头,还放五七,做大道场才掩灵。明年往南去下葬。”天文生应诺,写了殃榜而去。宝玉已早过来陪哭一场。众族中人也都来了。贾琏忙进去找凤姐,要银子治旃组丧礼。凤姐见抬了出去,推有病,回:“老太太、太太说我病着,忌三房,不许我去。”因此也不出来穿孝,且往大观园中来。绕过群山,至北界墙根下往外听,隐隐绰绰听了一言半语,回来又回贾母说如此这般。(第69回)

 

梨香院原本位于荣国府东北角,其后门向北通向大街。贾琏嫌后门出灵不气派,又开了一道向北的大门。同时,梨香院的南界墙就是大观园的北界墙。所以,贾蓉暗指凤姐是害死尤二姐的凶手时向南指。凤姐偷听贾琏为尤二姐操办丧事,也是穿过大观园,“至北界墙根下往外听”。如果按《旧贾府示意图》左图的情况,梨香院(薛家院)的南界墙与大观园的南界墙在同一条直线上,或者比后者更靠南。贾蓉暗指凤姐应该向西指才对。而且,凤姐应该在大观园的东界墙下偷听才对。在大观园的北界墙根下,如何能听到梨香院里的情形?

 

再看《旧贾府示意图》右图的情况。梨香院(薛家院)的南界墙比大观园的南界墙更靠北,大观园至少有一部位于梨香院(薛家院)的正南方,这一段大观园的北界墙兼做梨香院(薛家院)的南界墙。这倒是可以解决贾蓉暗指凤姐向南指,以及凤姐“至北界墙根下往外听”的问题了。但在这种情况下,大观园的东南角门只能开向“旧贾府”的其它区域,绝不会直接通向梨香院(薛家院)!除非宝钗走的不是“东南上小角门子”,而是东北角门还差不多!当然了,大观园的东南角门虽不直接通向梨香院(薛家院),宝钗也可以先从大观园的东南角门出去,然后穿过“旧贾府”的其它区域,间接地回家。但《红楼梦》中却说:

 

一进角门,宝钗便命婆子将门锁上,把钥匙要了自己拿着。(第62回)

 

既然大观园的东南角门并没有兼做薛家院的角门,宝钗又有什么权力掌管钥匙,要锁上就锁上呢?

 

综合上述《旧贾府示意图》之左、右图的情况,不管是哪种情形,都无法解决大观园之东南角门直通梨香院(薛家院)与大观园之北界墙兼做梨香院(薛家院)之南界墙两者难以互容的问题。所以,笔者认为试图用“旧贾府”的办法来解决梨香院(薛家院)所谓的“方位颠倒”的问题,完全是此路不通!笔者以为,《红楼梦》今本的宁、荣二府在曹雪芹的早稿中,的确有可能如沈治钧先生推测的那样原是一个旧贾府。但至少薛家住址方位的问题却与此无关。如果我们换一种思路来看,《红楼梦》今本的行文完全可以消除沈治钧所谓薛家院“方位颠倒”的矛盾。更准确地讲,薛家住址从未方位错乱,倒是包括沈治钧先生在内的官方红学家自己理解错了。

 

首先,沈治钧沿袭了戴不凡的观点,认为“薛家根本没有迁居,梨香院就是薛家院”,这就是错误的根源!事实上,第18回时,薛家不仅从梨香院迁走了,而且搬入了一个同梨香院性质完全不同的宅院之中!梨香院不过是荣国府的一部分,而薛家后来居住的却是完全独立的宅院,产权并不属于贾府,只是跟宁国府的东北部一墙之隔,紧挨在一起而已。所以,原文只是说“薛姨妈另迁于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居住,将梨香院早已腾挪出来”,并未说这一处幽静房舍位于贾府的东北角!故此,笔者以为薛家的新住处,与其称为“薛家院”,还不如叫做“薛府”更为合适。

 

关于薛姨妈一家在第18回已经搬离贾府的证据如下:

 

1、第79回,薛蟠娶亲是在薛家院娶的。若薛家院仍在贾府之内,薛姨妈岂不成了在亲戚家娶儿媳?纵然薛姨妈愿意这样娶,夏金桂也肯定不同意这样嫁。

 

2、第78回,宝钗因不满于抄检一事,愤而搬出大观园,王夫人、凤姐都说:“你太固执了。正经再搬进来为是,休为没要紧的事反疏远了亲戚。”若薛家院仍在贾府之内,宝钗纵然离开大观园,也不过是在贾府内部换一个房间居住,如何是“没要紧的事反疏远了亲戚”?只有宝钗愤而搬离贾府,王夫人、凤姐才会如是说。——顺便一提,沈治钧认为宝钗搬出蘅芜苑是所谓“明哲保身”的表现。这也是错误的。笔者在《论宝钗》第二章里已经阐明,当李纨劝宝钗“你好歹住一两天还进来,别叫我落不是”之时,宝钗笑道:“落什么不是呢,这也是通共常情,你又不曾卖放了贼。”这分明是在公然讥讽王夫人抄检大观园一事,等于将群芳都当成贪赃放贼的共谋犯。如果宝钗只想明哲保身,断不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只有宝钗愤而出走,才会如此当众挖苦王夫人的失策。

 

3、第48回,薛蟠出门经商,“至十四日一早,薛姨妈宝钗等直同薛蟠出了仪门,母女两个四只泪眼看他去了,方回来。”说明薛家院是带有“仪门”,即有威仪点缀的正门的。若薛家院只是贾府的一部分,不可能带有仪门。只有自家独立的住宅院落才会有仪门。

 

4、第48回,薛蟠出门经商后,薛姨妈即日到书房,将一应陈设玩器并帘幔等物尽行搬了进来收贮,命那两个跟去的男子之妻一并也进来睡觉。又命香菱将他屋里也收拾严紧,“将门锁了,晚间和我去睡。”若薛家院只是贾府的一部分,其安全保卫工作自然有贾府的家丁来承担。惟有自家独立的住宅院落,才会因为薛蟠带了男仆走了,家里没男人,而小心谨慎,严加防守。

 

综上所述,薛姨妈所迁居的“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乃是贾府之外的独立宅院,是薛家的产业。早在第18回时,薛氏一家就已经搬离了贾府,只是宝钗还在大观园里居住过一段时间而已。尽管薛府紧挨着贾府,且有角门与大观园的东南角相通,贾、薛两家人来往十分方便,但那仍然是贾府之外的独立宅院。拥林派曾长期散布的所谓“薛家赖在贾府不走”一说,根本就不能成立。事实上,一直到死都赖在贾府不走的,惟有林黛玉一人而已!戴不凡、沈治钧等官方学者因为看见梨香院与薛府均在东北方位,却不辨两者的内、外之别,索性将两处认作一处,这才造成了薛家住址屡屡“方位颠倒”的问题。而实际上,只要承认梨香院与薛府完全是两个地方,薛府在整个宁、荣二府的东北方向,且与宁国府一墙之隔,那么,按照笔者的《贾府薛府及大观园方位示意图》,宝钗屡屡走大观园的东南角门进出,这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一点也不存在所谓“方位颠倒”的问题!而且,大观园之东南角门直通薛府与大观园之北界墙兼做梨香院之南界墙,两者也并无丝毫的矛盾冲突!

 

其二,沈治钧沿袭传统红学的观点,认为宝钗的蘅芜苑位于大观园的西北角,李纨的稻香村、惜春的藕香榭以及芍药栏、红香圃等处都位于大观园的西部。这实际上也是错的。考察大观园的水系干流,我们完全可以看出宝钗的蘅芜苑实际是在大观园的东北部,稻香村、藕香榭、芍药栏、红香圃等处也都集中于大观园的东部。

 

按,根据小说第17回和第40回的描写,我们可以知道,宝钗的蘅芜苑位于河畔高处,其山脚下乃是花溆萝港。这里的水流穿过一个石洞,又被称为“港洞”,是可以行船的干流河道:

 

贾政……一面引人出来,转过山坡,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茶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出芭蕉坞,盘旋曲折。忽闻水声潺湲,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众人都道:“好景,好景!”贾政道:“诸公题以何名?”众人道:“再不必拟了,恰恰乎是‘武陵源’三个字。”贾政笑道:“又落实了,而且陈旧。”众人笑道:“不然就用‘秦人旧舍’四字也罢了。”宝玉道:“这越发过露了。‘秦人旧舍’说避乱之意,如何使得?莫若‘蓼汀花溆’四字。”贾政听了,更批胡说。于是要进港洞时,又想起有船无船。贾珍道:“采莲船共四只,座船一只,如今尚未造成。”贾政笑道:“可惜不得入了。”贾珍道:“从山上盘道亦可进去。”说毕,在前导引,大家攀藤抚树过去。只见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忽见柳阴中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度过桥去,诸路可通,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脉,皆穿墙而过。贾政道:“此处这所房子,无味的很。”因而步入门时,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贾政不禁笑道:“有趣!只是不大认识。”有的说:“是薜荔藤萝。”贾政道:“薜荔藤萝不得如此异香。”宝玉道:“果然不是。这些之中也有藤萝薜荔,那香的是杜若蘅芜,那一种大约是茝兰,这一种大约是清葛,那一种是金簦草,这一种是玉蕗藤,红的自然是紫芸,绿的定是青芷。想来《离骚》《文选》等书上所有的那些异草,也有叫作什么藿蒳姜荨的,也有叫什么纶组紫绛的,还有石帆、水松、扶留等样,又有叫作什么绿荑的,还有什么丹椒、蘼芜、风连。如今年深岁改,人不能识,故皆象形夺名,渐渐的唤差了,也是有的。”未及说完,贾政喝道:“谁问你来!”唬的宝玉倒退,不敢再说。贾政因见两边俱是超手游廊,便顺着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更比前几处清雅不同。贾政叹道:“此轩中煮茶操琴,亦不必再焚香矣。此造已出意外,诸公必有佳作新题以颜其额,方不负此。”(庚辰本第17、18合回)

   

说着,众人都笑了,一齐出来。走不多远,已到了荇叶渚。那姑苏选来的几个驾娘早把两只棠木舫撑来,众人扶了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刘姥姥、鸳鸯、玉钏儿上了这一只,落后李纨也跟上去。凤姐儿也上去,立在舡头上,也要撑舡。……然后迎春姊妹等并宝玉上了那只,随后跟来。其余老嬷嬷散众丫鬟俱沿河随行。……说着已到了花溆的萝港之下,觉得阴森透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贾母因见岸上的清厦旷朗,便问“这是你薛姑娘的屋子不是?”众人道:“是。”贾母忙命拢岸,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同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第40回)

   

同样是根据小说第17回的描写,可知大观园的引水之源为沁芳闸,该闸位于大观园正殿天仙宝境附近。考虑到一般正殿都是在中轴线上,而且脂砚斋明说:“想来此殿在园之正中。”(庚辰本第17、18合回双行夹批)沁芳闸只能是在大观园的正北边墙附近:

 

一面说,一面走,只见正面现出一座玉石牌坊来,上面龙蟠螭护,玲珑凿就。贾政道:“此处书以何文?”众人道:“必是‘蓬莱仙境’方妙。”贾政摇头不语。宝玉见了这个所在,心中忽有所动,寻思起来,倒像在那里曾见过的一般,却一时想不起那年那月日的事了。贾政又命他作题,宝玉只顾细思前景,全无心于此了。众人不知其意,只当他受了这半日的折磨,精神耗散,才尽辞穷了;再要考难逼迫,着了急,或生出事来,倒不便。遂忙都劝贾政:“罢,罢,明日再题罢了。”贾政心中也怕贾母不放心,遂冷笑道:“你这畜生,也竟有不能之时了。也罢,限你一日,明日若再不能,我定不饶。这是要紧之处,更要好生作来!”说着,引人出来,再一观望,原来自进门起,所行至此,才游了十之五六。又值人来回,有雨村处遣人来回话。贾政笑道:“此数处不能游了。虽如此,到底从那一边出去,纵不能细观,也可稍览。”说着,引众客行来,至一大桥前,水如晶帘一般奔入。原来这桥便是通外河之闸,引泉而入者。贾政因问:“此闸何名?”宝玉道:“此乃沁芳泉之正源,就名‘沁芳闸’。”贾政道:“胡说!偏不用‘沁芳’二字。”(庚辰本第17、18合回)

 

另外,还有一处也可以证明沁芳闸是在大观园正北附近:

 

会芳园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今亦无烦再引。(第16回)

 

宁国府有西北和东北两个北墙拐角,但大观园东北部是群山,不便于开闸引水。因此,只会这里的“北拐角墙”只能是宁国府有西北角。而大观园横跨宁、荣二府的北部,宁国府的西北角就应该在大观园的正北部而略偏西的位置,那么,沁芳闸就应该在大观园的中轴线正北的位置。

 

那么,沁芳溪从沁芳闸引入以后,其干流在大观园内部又是如何走的呢?作为大观园修建工程的监工之一的贾珍为我们揭开了其中的秘密:

 

贾珍遥指道:“原从那闸起流至那洞口,从东北山坳里引到那村庄里,又开一道岔口,引到西南上,共总流到这里,仍旧合在一处,从那墙下出去。”(庚辰本第17、18合回)

 

按,小说第17回一共写了两座石洞。一是贾政等人初入山门时,所穿越的那座石洞:“说着,进入石洞来,只见佳木笼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此洞可步行穿过,足见它是一座旱石洞。另一座则是位于蘅芜苑附近的花溆水石洞:“忽闻水声潺湲,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由于这座石洞需要乘船方可通过,故又被作者称为“港洞”:“于是要进港洞时,又想起有船无船。”那么,贾珍所说的“那洞口”,又究竟是指哪一座石洞呢?很明显,他指的是花溆的水石洞。因为脂砚斋在这里批注得十分清楚:

 

仍是沁芳溪矣,究竟基址不大,全是曲折掩映之巧可知。(庚辰本第17、18合回双行夹批)

 

这样我们根据贾珍的交代,就可以将大观园内溪水的主流路径勾勒于下:

 

沁芳闸(天仙宝境)——花溆萝港(蘅芜苑)——稻香村——怡红院

 

沁芳溪从大观园正北的沁芳闸引入,然后一路向东,经过花溆水石洞即蘅芜苑的山脚下,然后从“东北山坳里”引到稻香村,足证蘅芜苑、稻香村均在大观园中轴线以东,蘅芜苑是在大观园的东北部,稻香村是在大观园的东部!整个沁芳溪的干流流向是:由正北流向东北的蘅芜苑,再转向南,流向东部的稻香村,再从怡红院与潇湘馆之间的沁芳亭桥下穿过,最后在东南部的怡红院附近流出大观园。同时,该干流还在稻香村附近开出一个支流,在大观园的西南部绕一圈以后,仍回到东南部的怡红院与干流汇合。如果按照传统红学的观点,蘅芜苑位于大观园的西北角,稻香村、藕香榭、荇叶渚等处也都在西部,流向东北、东南的沁芳溪如何能从蘅芜苑的山脚下经过?贾母等人又怎能乘船前往花溆萝港?稻香村、藕香榭、荇叶渚也都不可能有足以行船的水流经过了。

 

按,传统红学之所以会误把蘅芜苑的方位定在大观园的西北角。原因之一是如沈治钧、戴不凡那样想当然,认为梨香院与薛家院仍是一处,既然梨香院在大观园西北部,宝钗为回家方便自然会选择住在大观园的西北角。(实际上,按照笔者的《贾府薛府及大观园方位示意图》,宝钗住在大观园的东北部远比住西北角离家更近。)另一个原因,是基于对脂批的误解。在庚辰本中,脂批有两处提及大观园的“西北一带”:

 

细极。后文所以云进贾母卧房后之角门,是诸钗日相来往之境也。后文又云,诸钗所居之处,只在西北一带,最近贾母卧室之后,皆从此“北”字而来。(庚辰本第17、18合回双行夹批)

 

想来此殿在园之正中。按园不是殿方之基,西北一带通贾母卧室后,可知西北一带是多宽出一带来的,诸钗始便于行也。(庚辰本第17、18合回双行夹批)

 

这两条脂批实际上是相互矛盾的。依照第一条脂批的说法,大观园应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矩形,诸钗的居住地集中在西北角,离贾母卧室的后院很近。但依照第二条脂批的说法,大观园却不是一个单纯的矩形,其西北一带要向西宽出一截,这才靠近贾母卧室的后院。实际上,只有大观园的重心比第一条脂批说的情况更靠东,其西北一带才需要“多宽出一带”,方能接近贾母卧室的后院。第一条脂批说:“后文所以云进贾母卧房后之角门,是诸钗日相来往之境也”。但现行脂评本在后文中却并无一字提及贾母卧房后有一个大观园的西北角门,庚辰本第59回却说:“园中前后东西角门亦皆关锁,只留王夫人大房之后常系他姊妹出入之门,东边通薛姨妈的角门,这两门因在内院,不必关锁。”由此不难看出,第一条脂批实际上说的是作者早稿中的情形,第二条脂批才描述了今稿中大观园的真实布局!按,曹雪芹原本也打算将诸钗所居之处集中在“西北一带”。但为了大观园的东南角门能够直通薛府,势必要将整个园区的中轴线以及天仙宝境、蘅芜苑、稻香村、怡红院等核心景区向东移动,进入原宁国府会芳园的旧址上。同时,为了方便诸钗活动,亦只能让大观园的西北部向西延伸,“多宽出一带”,以便靠近贾母卧室的后院。只是这样改动以后,大观园的面积变大,且重心东移,西北角门显得过于偏远。诸钗即使走西北角门进入贾母卧室的后院,也显得过于绕远。于是,作者索性早“王夫人大房之后”,又开了一道便门,作为“常系他姊妹出入之门”。这里仍然属于大观园西北部多宽出来的一带,却比西北角门更靠东、靠南。西北角门虽并未被作者废弃(所谓“前后东西角门”,说明大观园除了有聚锦门这一西南角门以外,还有贾母房后的西北角门,构成一前一后的格局),但自从作者思路改变以后,其重要性无疑是下降了很多。而沈治钧等官方学者没有弄清楚第一条脂批讲的是早稿的情形,反而以为这是今本里的格局,遂以此为据,将宝钗的蘅芜苑定位在大观园的西北角,结果当然是进一步造成了所谓的“方位颠倒”的问题。曾经有持拥林派观点的中学语文教师在品读《宝玉挨打》一节时,诋毁宝钗说:“薛宝钗从大观园西北角的蘅芜苑到东南角的怡红院一路托过来很招摇,好让别人知道她给宝玉送药了。”这就是传统红学读书不认真所造成的恶果之一。而现在我们知道,宝钗的蘅芜苑实际上是在大观园的东北部,离东南角的怡红院并不远,并不在远离怡红院的西北角上,所谓“从大观园西北角的蘅芜苑到东南角的怡红院一路托过来很招摇”的诬钗谬论,便不攻自破了!

 

厘清了薛府不是梨香院,而是与宁国府东北部一墙之隔,同时宝钗的蘅芜苑不在大观园的西北角,而在大观园的东北部以后,参照笔者的《贾府薛府及大观园方位示意图》,沈治钧提出的有关薛家住址“方位颠倒”的六组事例,其中有第二到六组都可以在今稿的范围内得到很好的解释。如果考虑到作者在修改文稿的时候,有可能偶尔笔误的话,第一组事例也是可以得到合理解释的。

 

关于第一组事例,宝钗要香菱“先出园东角门,从老太太起,各处各人你都瞧瞧,问候一声儿……”。

 

所谓“东角门”并非宝钗平时回薛府走的大观园东南角门,而实际上是“王夫人大房之后”,作为“常系他姊妹出入之门”的那个便门!当然了,“便门”这个名字是笔者取的,曹雪芹并没有为它想好名字。此处,在曹雪芹的旧稿中,本来应作“先出园西北角门,从老太太起,各处各人你都瞧瞧,问候一声儿……”如上所言,大观园重心东移以后,其西北部只能向西延伸,“多宽出一带”,把西北角门设置在一个偏僻角落,才能通往贾母的后院。而这样的话,诸钗即使走西北角门进入贾母卧室的后院,也显得过于绕远。所以作者把思路调整为经过王夫人大房后的便门,前往王夫人和贾母的住处。但便门并没有名字,而且也不被算在角门之中,只知道它比西北角门更靠东、靠南。这样的话,作者在修改的时候,一走神就很可能把原文的“西角门”给下意识地误改为“东角门”。戴不凡说:“香菱出园东角门,恐怕得绕地球一圈儿才能走到荣国府去。”其实不必如此。宝钗要香菱出的其实是比西北角门更靠东的那个便门,只要继续向西走一小截就是贾母的后院!

 

关于第二组事例,第59回说:“园中前后东西角门亦皆关锁,只留王夫人大房之后常系他姊妹出入之门,东边通薛姨妈的角门,这两门因在内院,不必关锁。”

 

这个“东边通薛姨妈的角门”,就是大观园的东南角门,出去便是薛府。《红楼梦》并没有讲错!因为薛府原本就不是位于荣国府东北角、大观园西北方的梨香院,而本来就在大观园和宁国府的东面!需要解释的是“内院”,这个“内院”并非是贾府内部的意思,而应该是指女眷活动的区域。实际上,大观园是有一个西南角门叫聚锦门的:

 

众婆子只得去接大夫。平儿忙说:“单你们,有一百个也不成个体统,难道没有两个管事的头脑带进大夫来?”回事的那人说:“有,吴大娘和单大娘他两个在西南角上聚锦门等着呢。”平儿听说,方罢了。”(第56回)

 

聚锦门仍然在荣国府的内部,但它出去以后不再是女眷活动的区域。贾府请外面的男性医生进入大观园给小姐、丫鬟们看病,走的就是西南角的聚锦门。这道门并没有说“因在内院,不必关锁”。足证,这里的“内院”,并不是指贾府的内部,而是指女眷活动的区域。这样的话,“东边通薛姨妈的角门”,虽然是通向贾府之外的薛家,但依然是专供女性活动的“内院”!

 

关于第三组事例,宝钗说:“自我在园里,东南上小角门子就常开着,原是为我走的,保不住出入的人图省事也从那里走,又没人盘查。设若从那里生出一件事来,岂不两碍脸面?”

 

这就更用不着多作解释了。由于大观园并没有东北角门,宝钗从蘅芜苑回薛府的最近之路,当然是走“东南上小角门子”。另外,沈治钧说:“园子里的有些人要到后街去,为了图省事,抄近路,就穿过薛家的院子出去。薛宝钗为此还很不爽呢。”这个是不对的。宝钗断没有当着王夫人的面指责贾府奴仆乱穿薛家的意思。宝钗实际上说的是薛府的仆妇要出入贾府,不想绕道先出自家仪门,再从大门进入宁、荣二府,而是直接从这个角门借道大观园进入贾府。这样的话,就有可能因为大观园的盗窃官司或其它矛盾冲突而惹是非上身。沈治钧因为没意识到薛府是贾府之外的独立宅院,故没有读出这一层意思,把宝钗的本意理解反了。

 

关于第四组事例,第34回末尾,宝钗从蘅芜苑返回薛家,遭到了林黛玉的刻薄。这时候,林黛玉正站在潇湘馆附近,远远地瞅着怡红院里一拨人又一拨人出出进进。

 

宝钗由蘅芜苑回薛府,最近的路途就是出蘅芜苑以后,大体沿着沁芳溪向南走,过了怡红院西面的沁芳亭桥折向东,然后出大观园的东南角门。只要宝钗靠近沁芳亭桥的西岸,就会遇到站在潇湘馆东面朝怡红院张望的林黛玉。这是很正常的方位叙事。沈治钧说:“按照小说在其他地方的正确叙事,薛宝钗的家当然不在东边宁国府那一带。”这反倒是错的。这是错把薛府认作了梨香院。梨香院当然不在东边宁国府那一带,但薛府恰好就与宁国府北部的东界墙一墙之隔!

 

关于第五组事例,第36回说:“却说王夫人等这里吃毕西瓜,又说了一回闲话,各自方散去。宝钗与黛玉等回至园中,宝钗因约黛玉往藕香榭去,黛玉回说立刻要洗澡,便各自散了。宝钗独自行来,顺路进了怡红院,意欲寻宝玉谈讲以解午倦。不想一入院来,鸦雀无闻,一并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

 

前面已经阐明,蘅芜苑是在大观园的东北部,稻香村、藕香榭是在大观园的东部。这里再补充一个证据,以说明藕香榭是在大观园的东部:

 

正说话,忽一阵风过,隐隐听得鼓乐之声。贾母问:“是谁家娶亲呢?这里临街倒近。”王夫人等笑回道:“街上的那里听的见,这是咱们的那十几个女孩子们演习吹打呢。”贾母便笑道:“既是他们演,何不叫他们进来演习。他们也逛一逛,咱们可又乐了。”凤姐听说,忙命人出去叫来,又一面吩咐摆下条桌,铺上红毡子。贾母道:“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回来咱们就在缀锦阁底下吃酒,又宽阔,又听的近。”(第40回)

 

而缀锦阁又在哪里呢?且看原文:

 

正楼曰“大观楼”,东面飞楼曰“缀锦阁”,西面斜楼曰“含芳阁”;更有“蓼风轩”、“藕香榭”、“紫菱洲”、“ 叶渚”等名。(庚辰本第17、18合回)

 

缀锦阁是正殿的“东面飞楼”,贾母让梨香院十二官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演奏,自己在缀锦阁吃酒、听曲。那么,藕香榭也只能是在大观园的中轴线以东的位置。考虑到东面飞楼一般是在正殿东南的位置,那么藕香榭应该处于大观园东部偏南的位置。

 

宝钗在王夫人处吃过西瓜,从王夫人大房之后的便门进入大观园,这里仍然是大观园西北部向西延伸多宽出来的一带。宝钗欲往大观园东部的藕香榭,当然走的是“西北——东南”向的道路。在到达藕香榭以后,再“顺路”,即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向东南走,当然就会到达大观园东南角的怡红院。

 

沈治钧把“顺路”理解成沿着这条道路朝前走,但尚未到达目的地,又把蘅芜苑定位在大观园西北角,把藕香榭定位在大观园西部。这样的话,宝钗当然就无法“顺路”进入怡红院了。沈治钧又搬出旧贾府的概念,认为宝钗从东南角门进入大观园,就可以“顺路”进入怡红院了。但他忽略了两个问题:一、这里说的是宝钗从王夫人处进入大观园,并非从薛家进入大观园。即使薛家在“旧贾府”里是住在东北角的梨香院。宝钗、黛玉从长辈那里吃过西瓜,也没必要经过薛家院回大观园,如何会走到东南角门上去?二、如果宝钗此刻真是从东南角门进入大观园,向大观园西部的藕香榭走,由于潇湘馆在怡红院的西面,宝钗与黛玉也只有过了怡红院,才能分岔各走各的。宝钗要进入怡红院,只能倒回来向东走,如何谈得上“顺路”?只有宝钗从西北一带的便门或者西北角门进入大观园,由西北向东南走,前往大观园东部偏南的藕香榭,这才会顺着这条路的方向所指,走到怡红院中去!

 

关于第六组事例,第62回说:“宝玉忙又告过罪,方同他姊妹回来。一进角门,宝钗便命婆子将门锁上,把钥匙要了自己拿着。宝玉忙说:‘这一道门何必关,又没多的人走,况且姨娘、姐姐、妹妹都在里头,倘或家去取什么,岂不费事?’宝钗笑道:‘小心没过逾的。你瞧你们那边,这几日七事八事,竟没有我们这边的人,可知是这门关的有功效了。若是开着,保不住那起人图顺脚,抄近路从这里走,拦谁的是?不如锁了,连妈和我也禁着些,大家别走。纵有了事,就赖不着这边的人了。’……说着,来到沁芳亭边,只见袭人、香菱、待书、素云、晴雯、麝月、芳官、蕊官、藕官等十来个人,都在那里看鱼作耍。见他们来了,都说:‘芍药栏里预备下了,快去上席罢。’宝钗等随携了他们同到了芍药栏中红香圃三间小敞厅内。”

 

在这一组事例上,笔者跟沈治钧的观点基本一致,认为宝钗、宝玉、宝琴应该是从大观园的东南角门,到沁芳亭,再到红香圃。所不同者有两点,一是沈治钧认为只有在旧稿中,宝钗才能从梨香院(薛家院)走东南角门进入大观园。笔者却认为,在今本中,宝钗就可以从薛府走东南角门进入大观园,无需扯到旧稿上去。二是沈治钧认为红香圃是在大观园的西部,笔者认为红香圃是在大观园的东部。曾保泉先生把梨香院画在东南角,确实如沈治钧先生所言,“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沈治钧认为“梨香院位于大观园的西北角,薛家院也在大观园的西北角”,却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只要承认薛府不是梨香院,书中的叙述哪里有什么“方位颠倒”的问题呢?

 

综合以上六点,笔者以为,通过文本叙事上的矛盾研究《红楼梦》成书问题,确实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学术方法,而且在曹雪芹的早稿中,也确实有可能存在宁、荣合一的“旧贾府”,但不必把薛家的问题跟《红楼梦》成书问题以及所谓的“旧贾府”牵扯到一起。今本的方位叙述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是清清楚楚的,所谓的“方位颠倒”实际上是传统红学的理解错误所致!

 

最后,我们再来谈一谈笔者这幅《贾府薛府及大观园方位示意图》所涉及的其它一些问题。

 

1、在图中,笔者描绘的大观园的北界墙与宁、荣二府的北界墙大致重合,只在梨香院处向南凹陷,将梨香院的东、南、西三面包裹住,何以如何描绘?

 

因为书中有证据显示,大观园的北界墙是临街的:一是第40回,贾母等人在秋爽斋吃酒时,听见十二官在梨香院排练的鼓乐之声,贾母问:“是谁家娶亲呢?这里临街倒近。”秋爽斋固然不直接临街,但大观园的北界墙势必临街,贾母才会觉得此处离后街很近。二是第16回说,大观园的引水之源仍是沿用原来宁国府的水源:“会芳园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今亦无烦再引。”既然如此,沁芳闸仍应该是沿用原来宁国府的引水闸。而一个府宅的引水闸理当位于其界墙附近。大观园的北界墙也只有跟宁国府的北界墙大致重合,才能将原来的宁国府的引水闸、现今的沁芳闸包裹在内。

 

大观园的北界墙既然与宁、荣二府的北界墙大致重合,其中一段又要兼做梨香院的南界墙,那么,只能是这一段呈凹字状将梨香院三面包裹起来。由于梨香院三面是大观园,一面临后街,跟荣国府的其它区域不相毗连,孤悬于大观园的西北部。所以,凤姐等人要前往梨香院只能穿过大观园。——因为她是女眷,走外面毕竟不太方便。

 

另外,第4回说梨香院“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了”。在大观园修成以后,这个角门想必应该保留着,正好做大观园的后门。第17回,贾政等人游至大观园正殿附近时,曾从某个后门一度出园,又复进来。应该就是这个后门。

 

2、大观园的正门为何不在中轴线的正南位置,而是偏居西南?

 

本质上这是因为作者偏心所致,想让荣国府中的贾政一系独自占有大观园。按,大观园的修建,实际上宁国府的贡献最大。不仅把横亘北部的整个会芳园都贡献了出来,而且具体的修建事宜,也是贾珍操持得最多。贾赦也有不小的贡献,除了参与操持修建事务以外,还将自己院中的“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挪移到大观园中。相比之下,倒是贾政最轻松:“贾政不惯于俗务,只凭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安插摆布。”但大观园建成以后,由于作者的偏心,这个占据了会芳园旧址,挪用了贾赦不少山石树木等物的省亲花园,却成了贾政一人掌管的产业。更悲剧的是,大观园竟然没有一道门能与宁国府和贾赦院相通!第76回,写中秋节,贾母等人在大观园的嘉荫堂内设宴欢庆:

   

尤氏笑道:“我今日不回去了,定要和老祖宗吃一夜。”贾母笑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小夫妻家,今夜不要团圆团圆,如何为我耽搁了。”尤氏红了脸,笑道:“老祖宗说的我们太不堪了。我们虽然年轻,已经是十来年的夫妻,也奔四十岁的人了。况且孝服未满,陪着老太太顽一夜还罢了,岂有自去团圆的理。”贾母听说,笑道:“这话很是,我倒也忘了孝未满。可怜你公公已是二年多了,可是我倒忘了,该罚我一大杯。既这样,你就越性别送,陪着我罢了。你叫蓉儿媳妇送去,就顺便回去罢。”尤氏说了。蓉妻答应着,送出邢夫人,一同至大门,各自上车回去。(第76回)

 

贾蓉之妻是宁国府的人,邢夫人是贾赦之妻,她们各自回家,走的却不是贾府内部。而是要出了荣国府大门,登车走宁荣街,分别进入贾赦院的大门和宁国府的大门。足证,大观园与贾赦院、宁国府皆不相通!另外,第71回写尤氏的小丫头与大观园的管家婆子发生口角,也证明大观园的重心虽然在宁国府会芳园旧址上,却不再属于宁国府管辖,与宁国府亦无门相通:

 

这几日,尤氏晚间也不回那府里去,白日间待客,晚间在园内李氏房中歇宿。……且说尤氏一径来至园中,只见园中正门与各处角门仍未关,犹吊着各色彩灯,因回头命小丫头叫该班的女人。那丫鬟走入班房中,竟没一个人影,回来回了尤氏。尤氏便命传管家的女人。这丫头应了便出去,到二门外鹿顶内,乃是管事的女人议事取齐之所。到了这里,只有两个婆子分菜果呢。因问:"那一位奶奶在这里?东府奶奶立等一位奶奶,有话吩咐。"这两个婆子只顾分菜果,又听见是东府里的奶奶,不大在心上,因就回说:"管家奶奶们才散了。"小丫头道:"散了,你们家里传他去。"婆子道:"我们只管看屋子,不管传人。姑娘要传人再派传人的去。"小丫头听了道:"嗳呀,嗳呀,这可反了!怎么你们不传去?你哄那新来了的,怎么哄起我来了!素日你们不传谁传去!这会子打听了梯己信儿,或是赏了那位管家奶奶的东西,你们争着狗颠儿似的传去的,不知谁是谁呢。琏二奶奶要传,你们可也这么回?"这两个婆子一则吃了酒,二则被这丫头揭挑着弊病,便羞激怒了,因回口道:"扯你的臊!我们的事,传不传不与你相干!你不用揭挑我们,你想想,你那老子娘在那边管家爷们跟前比我们还更会溜呢。什么‘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的事,各家门,另家户,你有本事,排场你们那边人去。我们这边,你们还早些呢!"丫头听了,气白了脸,因说道:"好,好,这话说的好!"一面转身进来回话。(第71回)

 

所谓“各家门,另家户”云云,足证管家婆子均是荣国府的人,完全将大观园视为荣国府的产业,所以她们才敢于公然嫌恶尤氏多管闲事。如果大观园与宁国府有门相通,那么,至少通向宁国府的这道门应该由尤氏派人管理,尤氏也就用不着知会荣国府的管家婆子来处理这事了。

 

关于大观园与贾赦院、宁国府三者之间的地理位置关系,脂评本中的以下两组原文讲得很清楚: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时贾赦之妻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黛玉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紬车。邢夫人携了黛玉,坐在上面,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甲戌侧批:黛玉之心机眼力。】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有。【甲戌侧批:为大观园伏脉。试思荣府园今在西,后之大观园偏写在东,何不畏难之若此?】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甲戌本第3回)

 

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元春下舆。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熌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元春入室,更衣毕复出,上舆进园。(庚辰本第17、18合回)

 

按,贾赦院在荣国府中处于一种很特殊的地位,位于荣国府的东南一带,由荣国府的旧花园改造而成,却又与荣国府的其它区域无路可通。邢夫人带林黛玉去自己家,只能出了荣国府,在宁荣街上坐车向东走,再从贾赦院单独的大门中进去。笔者在《秦学献疑》等文中指出,这种怪异的格局是由于作者调整了贾赦一系的血缘关系所造成的。在曹雪芹的早稿中,贾赦原是宁国府的人,是贾敬的亲兄弟。因此,贾珍是“大爷”,贾琏是“二爷”,凤姐说贾敬是贾琏的“亲大爷”。在今本中,贾赦被调整为贾母的长子,而又不受宠,还保留着贾赦一系原属于宁国府的诸多痕迹。所以,他身为荣国府嫡长子,却完全不像袭了爵位的一家之长,只能不伦不类地蜗居荣国府的东南一角,显得跟贾母、贾政都相当疏远。值得注意的是,贾赦院原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脂批却又说:“荣府园今在西,后之大观园偏写在东”。贾赦院已在荣国府的东面,大观园还要更为靠东,那么,大观园的中轴线明显就只能落在原宁国府境内了。而大观园的正门又该在哪儿呢?第18回,元春进园走的当然是正大门。而元春一行显然是从荣国府的大门进入,又折向东至“体仁沐德”再入园。比荣国府的中轴线更靠东,却又没有东到宁国府境内,那么,大观园的正门只能是在贾赦院的背后、荣国府的东界墙附近了。而这个位置,相对于位于会芳园旧址上的大观园中轴线及核心景区,自然是偏居西南一带了。

 

3、贾母院、凤姐院、李纨院、王夫人院为何画在大观园之西南角的西墙外,而且这四座院落的北墙呈一条东西向的直线?

 

贾母院、凤姐院、李纨院、王夫人院之间的相对位置,是在建造大观园之前就已经形成了的。第7回写周瑞家的从梨香院出发,给众位小姐、少奶奶送宫花,首先送的是此时住在王夫人房后三间小抱厦里的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一时间周瑞家的携花至王夫人正房后头来。原来近日贾母说孙女儿们太多了,一处挤着倒不方便,只留宝玉、黛玉二人这边解闷,却将迎、探、惜三人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如今周瑞家的故顺路先往这里来,只见几个小丫头子都在抱厦内听呼唤呢。”然后,“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儿劳叨了一会,便往凤姐儿处来。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这样的话,王夫人、李纨、凤姐三人的住处正好是由东向西的一条直线。再往后,周瑞家的又去贾母那里给黛玉送宫花:“周瑞家的这才往贾母这边来。穿过了穿堂,抬头忽见他女儿打扮着才从他婆家来……”点明周瑞家的走的是一个“穿堂”小巷。事实上,甲戌本第3回脂批再谈及另一个穿堂时,就提到了这个穿堂:“这一个穿堂是贾母正房之南者,凤姐处所通者则是贾母正房之北”。稍后一段,小说正文中就有王夫人向黛玉指示“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然后“遂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的交代。足见,周瑞家的走的恰好就是由凤姐院出发,东西向通往“贾母正房之北”的这个穿堂。这样的话,王夫人、李纨、凤姐、贾母四人的住处也都正好是在一条由东向西的直线上了。

 

而事实上,王夫人院是在梨香院正南略偏西的位置。甲戌本第4回说:“原来这梨香院即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门出入。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了。”梨香院在大观园修成以后,被隔在大观园的西北部。王夫人院又在梨香院正南略偏西的位置,这样的话,贾母院、凤姐院、李纨院、王夫人院也就都只能是在大观园之西南角的西墙以外了。王夫人院与梨香院之间原有的这条南北向的夹道,其旧址则被包裹进了大观园中。

 

综上所述,第7回,周瑞家的送宫花走的是一个由北向南,再折向东的路径。其先送三春,再送凤姐,最后送黛玉的顺序,确实由“顺路”的原则决定的。拥林派替黛玉打抱不平,硬说周瑞家的“歧视”黛玉,这个理由实在难以成立。贾母、王夫人等人的住处与梨香院的地理方位关系,乃是建造大观园之前就已经形成了的。倒是大观园的建造,本身就是建立在贾府已有格局的基础上。当然只能顺应贾母院、凤姐院、李纨院、王夫人院与梨香院之间原有的地理方位布局了。

 

2014年2月15日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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