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一家第七季

11、逵爷上山

 

上个月25日。一个刚来奥克兰留学的女士忽然加我微信，说是在她租住奥克兰中区的地方发现一只长毛黑猫，原来以为是家养的，后来发现不是，它很瘦，摸起来身上的骨头都突出来的，而且身上的毛都打结了。问周围的居民，都说它已经在这里流浪很久了。这位女士就微信我，说要把这只猫送到SPCA去。

 

我回复她说，如果这只猫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它既然已经在那个地方生活很久了，就不要打搅它，这对于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这个地方不比国内，没有人敢虐待流浪猫的。就好像总在我们家要饭的老盖，已经在我们这条街道生活很久了。但是这位女士说，这个猫很可怜，下雨了，它都蹲在外面，所以一定要让我帮助这只猫，把它送到SPCA去。她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在新西兰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流浪猫的事情发生。她认为不可思议。我只好给她联系了一个专门救助流浪猫的动物组织，告诉这只猫的情况，然后把这个女士的电话号码留给他们，让他们跟这位女士联系。

 

但是这位女士等不及了，说是下雨了，很可怜黑猫在外面，所以一定要立刻马上送到SPCA去。我说，SPCA基本上只救助生病的和受伤和受虐待的猫猫以及小流浪猫，因为他们那里的猫太多了，如果把成年流浪猫随便送去，不能很快被领养的话——大多数成年流浪猫已经不适合被领养的——那么它们的命运就是安乐。这位朋友也打电话去SPCA，SPCA也这样回答她。她就说，这猫是有病的，所以要让SPCA接受。可是这猫是没有病的啊。

 

女士性急，等不到我联系的那个救猫组织的电话——其实也才两天时间，她就等不及了。她说已经跟朋友说了，要把猫直接送到SPCA去。

 

她这样一说，我跟黄老爸都急死了。这不是明摆着让猫去死吗？我说你等等救猫组织的电话啊。可是她等不及。我理解她的心情，可是我没有办法说服她。

 

于是黄老爸决定，马上开车把猫带回来，然后跟救猫的动物组织联系——这个机构是私人救助机构，来源都是义工，就好像糖糖所在的那个动物救助组织一样，把救助回来的猫狗都直接送到各个寄养家庭里去，他们没有办公场所，连电话都是留言的。

 

然后黄老爸就开车过去了。黄老爸出发不久，这位女士就发消息来说，我们联系的那个动物组织给她打电话了。可是她的英文不行，也没有听懂几句，但她至少知道了，这个动物救助组织在问她猫的情况。于是她就说，现在我的朋友已经来带猫了。好了，这样一说，动物救助组织就不会再来了。

 

于是这猫就这样来到我们家。黄老爸带它回来之后，马上跟这个救猫的动物组织联系，说猫已经接到我们家了，想让他们来跟我们联系。结果可想而知，因为猫已经到了我们家，动物救助组织就不会再来。

 

黄老爸还带这猫到附近的宠物医院去扫描看看有没有芯片，没有。它的确是流浪猫。

 

猫来了，来的第一时间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它非常凶猛，在笼子里面的时候就大喊大叫，我都不能抱它出来。后来就把笼子倒过来，让它出来。它出来之后，继续大喊大叫，我一摸它，它回头就给我一爪，顿时手上就冒出血来。如此凶猛的猫，我还从没有见过。

幸好没有送到SPCA，这样的猫送去，就是安乐。这样的猫，动物救助组织都没有办法给它找家，我们送去，就是给动物救助组织增加负担。长期流浪的猫猫，它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性格或许很好，可以让你摸，可以让你喂，但是，它们离开它们熟悉的地方之后，就会性格大变，很难在短时间里改变的。

 

我们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它的确很瘦，但不是因为饿，而是它年纪大了，它的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而事后那个女士也说，周围的印度人说，这猫很老了。它是一只公猫。

 

这只猫长期得不到照顾，毛发都结成团团了，一片一片的挂在身上。我想给它修剪，都没有办法。它见到我就哈，强烈的哈，口水四溅的哈，也因为它不断的哈我，我才知道它的牙齿没有剩下几颗了。

 

怎么办它？我们都没有办法。送它回去，显然不行，它也挺可怜的，那么大把的年纪还没有一个家。黄老爸说，想到它也有小的时候，它的妈妈生下它也不知道它会一直流浪啊，先养着吧。

 

我们家已经10只猫了，早就超出了SPCA养猫规定，每户人家不可以超过5只猫。但现在没有办法。

 

这猫的脾气太坏了，我给它吃给它喝，给它不停地眨巴眼睛——凡是被我眨巴眼睛过的猫猫都能被我感动——但它无动于衷，依然见我就哈，强烈的哈，不肯让我接近，爪子也时刻准备着，虽然没有几颗牙齿，但爪子还是个个齐全的，而且非常锋利，宝刀不老。

 

我只好关它在大书房里，给它准备水，猫粮和厕所。它开始不吃不喝也不拉。几天以后，才扛不住了，吃了喝了拉了，拉出的便便个个都可以当子弹发射出去。它这点不错，没有到处尿尿，也没有碰我书房里的各种摆设。大家还记得只在我家书房待了一天的流浪猫本拉登吗？把我的瓷器收藏的原版唱片都打翻在地，大书房里一片狼藉，后来它就夺窗而逃，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这猫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就哈我。我没有办法接近它，也没有办法清理它身上的结团的毛发，也没有办法给它点药水。

 

它巨大的哈声，常常把门外的猫猫们吓得抱头鼠窜，以为我们家来了一个强盗。小小更是可怜，原先小吃货们出去了，这个大书房就是小小的天下，现在小小都吓得躲在小书房里，而且是一个箱子的背后，我根本见不到它。

 

猫是黄老爸带回来的，我说这样坏脾气的猫猫如何是好啊。黄老爸说，我来处理。结果那天早上他洋洋得意地上楼来给我看他的打扮：手臂上套了烤箱用的大手套，还不够，在大手套外面还套了一个长长的双手烤箱手套，一直套到胳膊上。他就用这个武器收复了这猫。

 

他说，猫猫哈他凶他的时候，他跟它对哈，比它哈得更响亮，猫抓他的时候，他也用这个套了双重烤箱手套的手去抓，两个就打架的意思啦。这样一来二去，猫猫实在打不过黄老爸了，黄老爸就去摸它，这下让摸了。黄老爸说，他就是老公猫！老公猫在教训小公猫。

 

我一听，不错，赶紧下去验收。它见到我还是叫，但已经不出爪子了。我就轻轻摸它的身上。它特别紧张，一摸就哈。只要你不抓我，哈我没有关系。我逐步从它身体摸到脑袋，再摸到下巴。它开始还哈得剧烈，后来就慢慢没有声音了。

 

赶紧拿剪刀梳子给它处理结了团的毛发。一坨一坨啊，不知道结了多长时间了。它只肯让我剪一边身体，另外一边包括肚子下面死活不让我动。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还以为这猫从此以后性格会变好起来，但是，第二天进去，它又开始连吼带哈。黄老爸又全副武装上阵跟它较量，然后趁机把它身上的结团毛发都揪了下来。等我再看到它的时候，它的身上的毛团基本上都没有了。

 

经过这番较量，这猫算是被彻底收服了。

 

但是，它习惯性的，见到我依然还是哈。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它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我给它准备的窝，它不睡，就是睡在角落的靠枕上。睡觉醒来，就是蹲在窗边往外看。我给它准备的猫粮，它每次都吃干净，猫厕所也使用得当。它没有把房间弄得臭气冲天，这点，是它最好地方。如果我们不进去，书房里面就好像没有猫一样安静。

 

它甚至没有想到要出去。我书房的门是开的，这样可以让空气对流，窗户是开的，它要出去很容易，但它连离开书房的欲望都没有。

 

一个安居在书房的猫猫，我们该拿你怎么办？

 

小吃货们现在也陆续接受了这只猫，有时候酥皮还会进去跟这猫一起蹲在窗台上看风景。但它一哈的时候，大家还是依然抱头鼠窜。

 

这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住了下来。那天看这猫哈我的样子，我忽然想，这猫还没有名字呢，它哈我的样子，简直跟李逵一样，都是黑不溜秋的凶巴巴的样子，它的爪子就是大板斧呢。我说给黄老爸听，黄老爸说，就叫它逵爷。逵爷上山，跟浪里白条张顺大战三百回合，那就是跟我大战呢。

 

逵爷就这样来了，它就这样住了下来。

 

黄老爸说，逵爷老了，牙齿没有几个，说话就流口水，它来我们家，或许就是让我们给它养老送终吧。

 

什么不好找，找了一个爷，还要为它养老送终。

 

如今逵爷生活在书房，门洞大开也死活不离开。哈还是哈，好像见面礼一样，每次触摸它，都要看它心情。

 

这爷养的。我们得罪谁了，请了一个爷回家。不管怎么说，这爷是打算长期在梁山泊待下去了，连招安的机会都没有——谁会要它啊。

 

也不是打算，它是决定了。爷的决定，一贯是正确的，何况是逵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