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真实

儿子三岁的时候知道人老了之后就是死亡，而死亡意味着再也回不来了。他从电视上了解了这一“真理”。之后，他对“老”特别忌讳，尤其是在我面前。

       一日，我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上的皱纹，看到细处，便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儿子敏感地跑过来，问我为什么叹气，我故意逗他：妈妈老了。儿子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妈妈，你不会老，你不要老！我长大了，给你买很高级的洗面奶，你天天洗就不会老了。”我蹲下身，轻轻抚摸他那娇嫩的脸蛋：“好孩子，人总是会老的，妈妈也一样。不过，妈妈会等到你长大了，才会老去。”儿子扑进我的怀里，哽咽地说：“我长大了，妈妈也不会老。妈妈要是老了，剩下宝宝怎么办？”我紧紧地搂住他，把头埋进他香香的乌发里：“妈妈会等你，会陪你一辈子的。”儿子犹豫地扬起脸，眼里的泪水沾湿了他长长的睫毛：“妈妈不会老了，是不是？”看来一下子是没法跟他解释清楚了，毕竟他还不到五岁。我只好点点头。儿子破啼为笑，放心地去玩了。

       注视着儿子嫩稚的背影，我的眼睛模糊了。小的时候自己也曾问过父亲类似的问题，父亲是怎么回答的已记不清了，其实，这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自己也曾那么坚决地相信父母不会老、不会死，坚决地相信他们会陪伴自己一生一世。记得很小的时候，一次午睡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母亲死了，我象塌了天似地放声痛哭，后来是被母亲骂醒的。醒来的时候，还满脸是泪。多少年过去了，经历的也都经历了，但那个午后内心的恐惧和痛楚依旧深深刻在我的心里。今天，当我的孩子面对我的时候，我真的不能把感伤和无助交给我的孩子，即使生命必定要在某个时刻结束，我也不能告诉他真相。在孩子的眼里，生命是永恒的，美好的，我愿意让他相信他所依赖的人，他所热爱的人永远不会离他而去，尽管这是多么的唯心主义。

       生命会展翅高飞，生命也会折断翅膀。我的孩子，我在等，等你在今后的某一天，再次郑重地向我提出这个问题，那时，你已经长大，已经能够面对生命的真实。孩子，那时我将不会看到你脸上的泪水，看到的是，你思考的，深邃的，坚定的眼神。

       而这，就是我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