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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生活随笔 |
他说:那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叫你停留在这里,给那个老人家一些安慰。
他说的有理。
在车窗里望见一堆人,跟一团分家的蜜蜂似的,嚷嚷着滚到这里,又滚到那里。
看了片刻,从人缝中找出主人公来——
一个70来岁的老人戴着麦杆扎成的斗笠,在众人的嚷嚷里不断摸着腰里,嘴唇哆哆嗦嗦。
一个青年农妇,一脸的生硬,两手在小腹上紧紧搂着一个小手帕包。
另一个老年农妇,嘴巴甚是健谈,不断讲着什么,似在给青年农妇解围掩护。
原委也听个大概——
老汉卖猪娃,卖了九天,卖得1600元。但买家没带那么多钱,又是熟人,先给他一千元整。老汉出门时专门穿了装钱的裤子,老婆在裤腰里缝了装钱的小口袋。接了钱,老汉往腰里一掖,自以为装进去了,转身便走。结果,钱就从裤腿那里漏出来,被那青年农妇拣去。好在农妇刚拣钱在手,那给老汉猪娃钱的人就一眼看到,马上拦住青年农妇去路。接下来,老汉,给钱的人,帮老汉要钱的路人,拣钱的青年农妇,帮拣钱农妇的老农妇……一群人就缠到街东,缠到街西。
看起来,事情很明了——拣了钱,就该还给人家,何况,农妇本人也承认拣了老汉的钱。
但无奈的是,农妇坚定的、平静的、理直气壮的认为——她一没偷,二没抢,钱是拣来的,拣来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谁都不能拿去。
路人给圆场,把钱还给老汉,老汉给农妇50元的感谢钱。
农妇嗤之以鼻。
感谢费又增加到100,200,增加的老汉手抖嘴颤。
农妇不屑一顾。
大太阳底下缠了一个来小时,农妇大约招架不了太多人的攻势,扔给老汉600元,揣了400元昧心钱扬长而去。
老汉倚墙蹲下,脚下一七八十年代的人造革黑皮包,大斗笠摘下来,扣在皮包上。
老汉红着眼皮,眼皮抖,手抖,嘴抖。
我过去,蹲在老汉跟前,给他宽心——
“老人家,你想想看,你卖猪娃本卖了1600元,人家暂给你了1000元,假如人家将钱给你还清了,想想你今天的损失有多大?所以,这是你的第一幸运。
你丢了钱,你自己都没感觉到,只管走你的路,幸好有旁人发现拦住那女人,假如没人声张,你损失的就是1000,而不是400。所以,这是你的第二幸运。”
老人点头,略平静些。
我掏出200块钱给他,再宽他的心——
“这200块钱是我送给你的,你今天碰见了坏人,也碰见了好人,虽然我不能弥补你全部损失,但现在,就算你损失了200,而不是400,你说,这是不是第三幸运?”
老汉张了手,张了嘴,在旁人的劝说下接了钱。
我继续讲——
“你记住四个字:破财消灾。你今天损失了些钱,但我敢说,你们家今年保管平安顺利,诸事和畅。而那个坏女人拿了昧心钱,她家管保会走背运,处处倒霉。”
我尽量连笔划带说,手舞足蹈,表情生动,终于让老人家平静下来,脸上也偶带些笑意了。
我买了瓶水,拧开瓶盖,送到他手里。
他和婆婆来了,我们离开。
我一直无法忘记——那青年农妇生硬的面孔。
还有老人家抖着的手,抖着的嘴唇,抖着的眼皮。
可怕的不是拣钱不还这件事,而是当事人的态度——
一个私字就是天,没黑白,没善恶,没同情憎厌。
不是她不讲理,她完全不懂得理,也就无所谓有理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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