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心里这样乱，这样悲哀，这是多久没有经过的情绪了？

    高考业已尘埃落定，外甥女甜甜的估分成绩也出来了，绝对不乐观。姐姐从西安打来电话，说话的声音都没了气力。

    临考之前，都还有一点侥幸的期望在里面的，除了能力，还有运气。我给爸爸发短信，“爸爸，甜甜马上就要进考场了，请为她祷告吧！祝她发挥好，运气好！”爸爸是个老基督徒了，我甚至突然把希望寄托在爸爸的祷告上。那我做什么呢？我不敢学着爸爸去祷告，因为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诚心。妈妈离开后，我就对一切都怀疑了。但我还是从书柜里摸出好久不翻动的赞美诗来，把那些会唱的，陌生的赞美诗挨个唱了一遍。

    甜甜高考，我却那么紧张，比我当年自己高考还要紧张。我是爱她的。

    甜甜小的时候，那么依恋我。她写过一篇作文，她最崇拜的人，就是她的小姨姨。我带她到沟底的草滩上坐着，她教给我刚学来的小孩子唱的催眠曲：星星睡了，月亮睡了，天上云儿不动了。虫儿不叫了，小鸟不飞了，小宝宝呀睡着了。我学会了，记住了，到我有了自己的宝宝后，就唱着甜甜小时教我的歌谣哄儿子睡觉。我的同学到我家里来玩，领着甜甜到沟边去转。回来的路上，她指了地上的羊粪豆豆说，“我发现，小羊拉的屎蛋蛋最漂亮。”

    后来，甜甜长大。长大，就是距离。少了稚气，多了沉静，还有现在孩子的另类和新潮。她卧室里贴了很多谢霆峰的海报，后来，又换成了贝克汉姆。她收集很多关于他们的信息。她还早恋，很大胆，在去学校的路上，悄悄的跟男孩子手拉了手。

    没人能把她怎么样。她那么固执和倔强。而且，她跟我一样，身体不好，那么，这成了她爸爸妈妈和所有亲人的软肋，觉得对不起她。

    她的高考失利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只要她在学校里，在考场上，还都可以用侥幸的期望安慰自己一阵子。可结果一出来，大家还是虚脱了，我躺在床上，甚至想要哭。跟丈夫讲话，也忍不住含了泪。

    有时候，我觉得我很强大，不管苦难，不管病痛，什么加到我自己身上，我都可以承受。可是，我就是忍受不了同样的苦难和病痛加到我爱的人身上，我会测想她此刻内心所受的煎熬，她的彷徨，她的手足无措，然后，我自己的心被揉成乱七八糟一团。

    我甚至对着儿子收集到的又一只“蛹”祈祷，希望这就是甜甜的化身，破茧而出的绝对是蝴蝶，美丽的蝴蝶。可是，第二天早上，我看见网上附着的，依然是一只灰色的蛾子。我心里充满了悲伤，把窗子打开，蛾子似乎呼吸到的新鲜的空气，突然振翅，飞到楼下那棵大槐树上去了。我那时心里是有点怨恨的，看着沾附在槐树叶上的一点灰，自言自语，“为什么又是一只蛾子！”

                            2007年6月10日星期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