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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全喜的内疚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牛亚皓
1.
12月13日上海的风很大。下午4时30分,占全喜从拘留所走了出来。
回到位于苗圃路的家,占全喜顾不上刮胡子,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发微博。
在看守所三天、拘留所两天。占全喜说,他在看守所的房间,一个大通铺,住了17个人,他一进来,别人就问他:怎么进来的?他说了,别人都笑他傻,“不该这样冲动。”
占全喜开心得很,一回到家,抱着8岁的儿子占海和亲了又亲,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如上图)。儿子病怏怏地躺在两条凳子上,突然哇一声吐出半肚子水,又把他吓得不轻。
占全喜说,上海警方对他特别重视,最终对他很通融。“这几天,不知有多少警察,轮番找我谈话。”占全喜说,警方希望双方真诚沟通。难度在于,占觉得多数警察对他所谓的“高考公平”不能接受,但“也有一个年龄偏大的警察能理解我,和我促膝交谈了两个小时”。
家里顿时暖和起来。占妻刘新花炒了一桌菜,有鱼有酒。占全喜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忙不迭接电话。
2.
他是五天前在上海人民广场举纸牌时出的事儿。和一名警察推搡了几下,被以妨碍执行公务拘留。他说在看守所和拘留所听了很多人生故事,说时大笑。警方告诫他以后不要走极端。
“冲动是魔鬼。”儿子指着他喊。占海和和5岁的妹妹占海欢一天都没上学,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还做噩梦。“他是受惊了。”刘新花朝儿子头上摸了摸。
占海特还在北京。“她根本没去过法国领事馆。”刘新花有点气愤,“乱造谣”。
菜吃了几口,酒也喝了几口,胡子也刮了几把,占全喜说他的人生。从南京一家中专毕业,到九江铁路部门工作,下海,干过很多活儿,去珠海,11年前来到上海。从占海特上幼儿园起,他就关注中考、高考政策。“那时和别的家长一样,持观望态度,期待政策有一天会变。”他说,“没有任何行动,直到海特初三那年。”
占海特中考越近,他越急。急中,夹杂屈辱。“像一只大手,单把她一个推出门外。”占全喜说,他开始给教育等部门写信,希望得到“特赦”,但信石沉大海。他从人群中跳了出来。
上海有很多这样的家庭。他也跟着上访,但最终将网络当成救命稻草。“约辩”事件发生后,占海特成了焦点、“靶心”。“上海只有我们是全家总动员。其它家庭都是单人作战。”
占海特的辍学,是场败局。他觉得亏、心酸。“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不想与上海本地人为敌。”占全喜苦恼地说,“我想要的是高考体制改革,如果全面放开高校自主招生权,所谓异地高考就不存在。”
骂战不休,生活大乱。“有人在网上威胁,要杀我全家。有人半夜敲我家房门。”刘新花说,她很担心孩子们的安全,“两个小孩去上学的路上,我左看右看”。
被当作蝗虫,超生和逃税问题也遭到调查。“超生是超了,但当初已办了所有手续,小孩都有户口,户口都在江西。偷税,绝对没有。随便他们查。”刘新花表情复杂地说。
3.
占全喜被拘留,把她吓坏了。“我老公是这个家的天,他一走对我们就是世界末日。我还以为要把他关上好几个月,然后是审判。”她打着颤,“我最怕有人打他。”
占全喜带了一些故事“提前”回来,只是胡子长了点。不过,警方也有条件。“让我注意言行。”占笑道,“这个很难把握。不说话,我是做不到的。但不能说什么呢?”
他说,还要一直“战斗”下去。“我们争取,为更多人。”而对占海特,他感到特别内疚。“她才15岁,本该过她单纯、快乐的日子,却扛着一个大人都扛不动的责任。”他说,“但这没有办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多久才能休战呢,占全喜说有个专家告诉他得等20年。“我可等不到,那时候我头发都白了。”
他1967年生,说不准会不会、哪一年离开上海。12月13日晚,他吃罢饭,望着客厅窗外大风里的璀璨灯火,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但明天,他还得找找房东,告诉他别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