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革纪(阿弋):杜甫夔门打枣(电视剧选段)
夔门 外 夜
明月当空。
长江水道激流汹涌,一江春水西下,波光粼粼。
一叶小舟在水面上顺江而下,船上载着杜甫一家老小。
杜甫和妻子杨瑾坐在船头。
宗文把持着船舵。
白帝城、白帝庙隐约展现在眼前。
一只沙鸥飞起,从船边掠过。
杜甫咳嗽着吟道:“世事已黄发,残生随白鸥。安危大臣在,不必泪长流。”
杨瑾给杜甫敲背说:“野老,你最近总是饥渴难耐,就不要忧心天下事了。”
杜甫眺望原处,嘴巴砸吧着,有饥渴的病状:“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杨瑾赶紧给杜甫倒水喝。
杜甫剧烈咳嗽着,望着远处。
杜甫咳嗽着饮水后对杨瑾说:“老妻,我们到夔门了。”
字幕:公元765年,因高适、严武先后去世,杜甫一家在成都草堂没有了经济来源和政治依靠,杜甫一家无奈只好顺江而下,来到夔门。
夔门都督茂柏林府院 内 日
都督茂柏林在宴请杜甫一家。地方名流、绅士、学士围坐在桌子前。
老态龙钟的杜甫举杯显得有些兴奋,哈哈大笑着:“不管人间祸与福,且尽生前有限杯!”
青年甲端着酒杯走到杜甫身边,恭敬地对杜甫说:“杜工部,杜大人晚辈敬您一杯!不过有一个条件。”
杜甫呵呵呵笑着,咳嗽着:“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青年甲:“我闻大人年轻时候,裘马颇轻狂,放荡齐赵间。大人可否讲讲昔日威风?”
杜甫哈哈哈大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得意说:“想当年,那才叫豪迈,放荡在齐赵,吃的是美味佳肴,进的是豪府名门,相会的是朝廷要员,所谈皆风雅。”
大家都羡慕地看着杜甫。
杜甫站起身来,带着醉态比划着说:“想当年野老也是擅射的,与太白狩猎比射,野老也是一箭二鹰。”
大家鼓掌。
青年乙呵呵笑着走近杜甫,举着酒杯:“我闻大人在洛阳与诗仙太白拼酒,可是赢得酒仙太白?”
杜甫哈哈大笑:“太白酒量岂能比拼?那太白不过是上了我当,野老喜好急酒,太白是慢饮,一急一慢就有了奇妙结局哈哈哈哈!”
青年甲笑盈盈问杜甫:“大人放荡齐赵,是骑驴还是骑马?”
杜甫咯咯笑,比划着说:“当然骑马!”
青年乙疑惑地看着杜甫说:“晚辈见大人诗文,可是骑驴三十载啊!”
杜甫不服气说:“是骑马啊!不信你们牵来一匹,老夫依旧可打马飞驰。”
杨瑾赶紧走过来,对杜甫说:“野老不要逞能啊!”
杜甫不高兴说:“老夫体壮不减当年。老妻放心。”
杜甫招呼着:“牵马来。”
山路 外 日
杜甫骑着马在飞驰。
杜甫精神矍铄,但是咳嗽不断。
杨瑾担心地看着杜甫。
杜甫骑在马背上,不断打马。
马蹄飞驰。
众人哈哈哈笑着,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杜甫,不住称赞:“好!好!果真不减当年啊!”
马蹄。
杜甫的打马鞭子,鞭子不断打在马的身上。
杜甫得意地咳嗽着。
杨静焦急擦汗,担心地看着杜甫。
宗文、宗武、小玉、宗红也担心地看着杜甫。
杜甫一歪身,坠下马。
杨静惊叫:“啊!”
杨瑾和孩子们跑向杜甫。
众位地方人员也吃惊不小。
杜甫躺在地上呻吟。
杜甫草屋 外 日
夔门都督茂柏林指着一片园林对杜甫、杨瑾说:“此有百亩地属于官府,无人看管和耕种,我看就送你吧!春种秋收也够你们一家人过活的。”
杨瑾激动地看着夔门都督茂柏林:“真的!太感谢你了!”
杜甫也激动地看看夔门都督茂柏林,不知该说些什么,再往远处望去。
一片果园在半山腰,正是花开时节,灿烂无比。
女仆阿稽、男仆阿信、阿段站在夔门都督茂柏林和杜甫、杨瑾的不远处。
夔门都督茂柏林对阿稽、阿信、阿段招手:“你们过来。”
男女仆人走向夔门都督茂柏林面前,等候吩咐。
夔门都督茂柏林对杜甫夫妻说:“此三人擅长农事,送与你们作为奴仆,日后由他们侍弄良田。”
杜甫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说:“你送我们土地,还送奴仆来,这叫我如何是好呢?”
夔门都督茂柏林大笑:“大人诗文世家,哪里懂得耕种之事?”
杜甫不服气说:“我家老妻可是洛阳司农的女儿啊!”
都督茂柏林一拍脑门哈哈哈大笑:“看,我给忘记了不是。”
杨瑾拉着阿稽的手,阿稽不好意思地看着杨瑾:“夫人!”
杨瑾笑着对阿稽说:“不要叫夫人,叫姐姐便是。”
阿稽摇头:“奴仆就是奴仆,怎么能和夫人一样论姐妹?”
杜甫看看阿稽说:“无妨,无妨啊!”
阿段、阿信嘿嘿笑着,看着他们。
果园里 外 日
一条小路。
阿玲,一个四十多对的妇女背着柴薪在山路上走。
阿玲略微衰老的面部,充满忧伤,有汗水在流淌。
杜甫坐在一个石头上,看着她蹒跚走路。
远处,杨瑾带着孩子们和小苑、小玉、阿稽、阿信、阿段在做农活。
阿信、阿段在指导着她们,做着农活。
一群小孩跑进来,跟在妇女的身后,叫喊着:“丑女难嫁,丑女无家。”
阿玲用柴薪吓唬小孩:“再说,打你们。”
小孩哄笑着,继续喊叫:“丑女难嫁,丑女无家。”
突然,树林里跑出几个同样三、四十多岁的妇女,背着柴薪,用柴薪追打着小孩。
小孩们吓得只跑,嬉笑着跑远。
姐妹们在追小孩。
阿玲制止几个姐妹:“算啦!不理会他们。”
阿玲和几个妇女坐下,看杨瑾她们干活。
杜甫起身,打扫身上的灰土,走向妇女们。
妇女们看着杜甫。
杜甫来到她们身边坐下问:“那帮小孩怎么骂人?”
阿玲和妇女们有些不好意思,羞怯地看着杜甫。
杜甫蹲下问阿玲:“小孩子怎么骂你是丑女啊?”
阿玲叹气说:“老了呗!”
杜甫笑说:“你不老啊!”
阿玲刚想解释。妇女甲叹气说:“四十多了还没有嫁人呢,能说不老了?不丑吗?”
杜甫差异:“四十岁怎么没有嫁人?”
阿玲叹气说:“男的都当兵打仗去了,几乎都战死了,哪里还有男人可嫁啊?”
杜甫叹气。
妇女乙忧愁地说:“像我们这样一直没有嫁人的很多啊!”
杜甫嘴角翕动,欲言又止。
妇女甲叹气说:“就是嫁人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还是受气,受累啊!”
杜甫看着她:“怎么讲?”
妇女乙说:“男人在家主持家务,根本不劳作,都是妇女做农事。每天在险峰上起早砍柴,到集市上去卖,养家糊口,有时不顾死活去盐井贩卖私盐,背气的话,被官府抓去蹲大牢。男人在家又有了新欢。唉!”
杜甫看着衣衫不整的几个妇女,咽下唾液说:“这是什么习俗,简直是陋习。”
妇女甲说:“男人在家什么都不做,就是饮酒找女人。回到家里,女人要站着伺候男人,男人自己坐着吃喝,与年轻女子打闹。没办法啊。”
杜甫生气站起来说:“陋习啊!就是因为你们岁数大未嫁,就成丑女了?”
阿玲点头,嗫嚅着说:“我们都是姑娘家呢!”
杜甫忧郁地望着远处咳嗽。
远处是零星的村庄。
杜甫用手指着远处愤怒说:“若道巫山女粗丑,何得此有昭君村?”
白帝城 外 日
一江激流。
杜甫眺望着夔门风光。
杜甫忧郁地轻轻吟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
杜甫望着江水和夔门的峡口伸着手高呼:“太白大哥今何在?”
夔门风光依旧。
几艘小船在过夔门峡口。
杜甫孤零零地走在白帝城山路上。
夔门都督府 内 日
杜甫和夔门都督在和当地名流饮酒。
几个歌妓在表演。
节目精彩,引来阵阵掌声。
歌妓下去。
一红衣少女走上前台。红衣少女长得窈窕,紧身着红衣,手里持着剑。美丽中透露着英气。
红衣少女自报家门:“小女子李十二娘。给大家献丑啦!”
说着李十二娘舞起西域剑器舞蹈。
杜甫咳嗽着,不由自主走到舞台前。
闪回:洛阳广场外日
公孙大娘在舞剑器舞蹈,六岁的杜甫在痴痴地看着。
闪回:杜甫家 内 夜
童年杜甫在练习书法,出现公孙大娘舞剑的镜头。
李十二娘舞完剑器舞蹈。
大家鼓掌,不少人在叫:“再来一个。”
杜甫拉着李十二娘,走到桌子前问她:“你舞的剑器舞,怎么似曾相识?幼时野老观过公孙大娘剑器舞,你与她舞蹈两者因何如此一般?”
李十二娘笑说:“公孙大娘是我师父,我是她的关门弟子。”
杜甫激动地握住李十二娘的手说:“难怪你表演的如此精彩。子美诗文和书法深受公孙大娘启发啊!”
杜甫掏出赏钱给李十二娘,李十二娘接过钱说:“谢谢杜大人赏钱。”
杜甫感叹说:“不客气啦!昔日吴人张旭善草书,数次追公孙大娘观河西剑器舞,草书大进。子美也是观公孙剑器,诗书长进不小啊!”
李十二娘眼里含着泪水羞怯说:“大人真是师傅的知音,师傅能得到你的赞誉,足可以含笑九泉了。”
杜甫剧烈地咳嗽着,抚摸李十二娘的手。
山路 外 日
杜甫低头走路,沉思着。
画外音:“我当写诗铭记,我当写诗铭记。呀!难道是宿命?我将去也?野老该走也?不能啊,妻儿尚小,野老怎么能走呢?”
枣林 外 日
一片枣林。
杜甫低头沉思着,走路。
突然,一个老妪被阿信、阿段追赶着,跑出枣林。
老妪用上衣衣襟做兜,捧着一些小枣,被阿信、阿段追着跑出枣林。
阿信、阿段在后面追赶着喊叫着:“再偷,打折你的腿。”
杜甫惊讶地看着他们。
老妪经过杜甫身边,杜甫没有拦截。
老妪朝杜甫笑笑,跑走了。
杜甫拦住气喘吁吁的阿信、阿段:“你们追赶老妪做什么?”
阿信气呼呼说:“她偷我们家的枣。”
阿段:“就是,不给点颜色看看不行,她总来偷枣。”
杜甫拉住阿信说:“想她是饿了。不要追了。”
阿信、阿段望着老妪跑走的方向,喘着粗气。
枣林 外 日
杜甫对吴简说:“这块地就托付给你代管了。我搬迁到东屯去,这西屯的果林就由你来经营了。”
吴简点头,望着果园说:“这百亩果园看管起来也是很费劲呢!”
杜甫点头说:“是啊!这果园没少让我们一家人费心劳作。”
吴简点头说:“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
杨瑾跟在他们身后,有恋恋不舍之意。
杜甫拉着杨瑾的手说:“老妻不要忧伤,不时我们可以来看看。”
杨瑾点头,拭泪。
田野 外 日
杜甫指着一大片土地对杨瑾说:“老妻,你看这地也不错啊!虽说只有四十亩,也够养我们一家的了。”
杨瑾点头,随后叹息:“我还是想那西屯的果园呢!”
杜甫安慰杨瑾说:“有时间,我们回去看看就是。”
杨瑾点头:“我们的枣该熟了。”
果园 外 黄昏
老妪慌忙逃出果园,衣服兜着的枣掉落在地上。
吴简和阿信、阿段追在老妪的身后。
阿段:“老妪不要脸吗?白活啦!偷人人家枣子没完没了。”
老妪一个跌切倒地,爬起来继续跑。
果园 外 日
吴简带领阿信、阿稽、阿段在修栅栏。
杜甫和杨瑾走过来。
离很远,吴简发现杜甫夫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接杜甫夫妻。
杜甫夫妻走到栅栏前,杜甫问:“怎么修上栅栏啊?”
阿信气呼呼说:“那个老妪总来偷枣。”
杜甫不高兴问:“就为这个?”
阿信点头。
杜甫说:“老妪生活无着,吃点无妨啊!”
杨瑾也点头。
阿信生气说:“我们好不容易栽培的,怎么能让她随便吃。”
正说着,吴简悄悄对杜甫说:“你看,她又来了不是?”
吴简用手指着枣林边说。
老妪手里提着棍子,悄悄又走进枣林,四处张望着。
杜甫捂住咳嗽的嘴,蹲下,示意杨瑾、阿信、吴简蹲下。
杜甫坐下,悄悄说:“她是饿啊!让她打枣就是。”
老妪偷偷在打枣。
杜甫拉起杨瑾领着阿信、吴简悄悄躲在茂密树林里。
吴简在监督阿信和阿稽修筑篱笆栅栏。
杜甫不无担心说:“老妪打枣度日,你们这样无疑是断了他活路啊!”
吴简低头不语。
杜甫生气地拉着杨瑾走了。
吴简赶紧追上说:“大人吃完晚饭再走啊!”
杜甫生气说:“不吃。”
杜甫屋子里 内 夜
杜甫在烛光下发愁。
杨瑾披着衣服走到杜甫身边:“野老怎么还不睡啊?”
杜甫咳嗽着叹气:“那打枣的老妪不知道怎么样了,吴简不让打枣岂不是断了她活路?”
杨瑾给杜甫敲背也忧郁地点头。
杜甫对杨瑾说:“老妻研墨,我给吴简写一诗文,规劝他,准许老妪打枣。”
杨瑾赶紧研墨。
杜甫书写着吟道:“却为姻娅过逢地,许坐兽轩数散愁。”
杨瑾担心地对杜甫说:“野老写的如此含蓄,恐怕吴简不解啊!”
杜甫没有出声。
果园里 外 日
吴简拿着杜甫诗文,看看对阿稽和阿信说:“老爷子的诗文说的是什么呢?”
阿稽和阿信看看信件,阿稽摇头,阿信也摇头。
吴简叹气对阿稽和阿信、阿段说:“你们继续筑篱笆吧!”
杜甫屋子里 内 日
杜甫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
窗外。小玉和小苑走回来。
杜甫趴在窗子边,边咳嗽边问她们:“怎么样?”
小苑和小玉对杜甫说:“篱笆筑完了。”
杜甫拍着窗沿生气说:“吴简不知我心意?”
小苑撅着嘴说:“我看他没有看懂野老诗文。”
杨瑾也走过来说:“野老何不明说?”
杜甫叹气点头,将头缩回窗子里。
果园屋子里 内 日
吴简拿着诗文,杜甫画外音:“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即防远客虽多事,便插疏篱却甚真。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沾巾。”
吴简读着,读着流出泪水。
阿稽问:“老爷你怎么了?野老诗文是什么意思?”
吴简流着泪水说:“诗文说,草堂前打枣任由西邻,她是没有饭吃没有儿子的一位妇人。不是因为穷困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反过来只因为怕她恐惧却要显得可亲。那贫妇人见换了新主人您就防着您虽属多事,但您来了就插上稀疏的篱笆却好像是太认真。贫妇人已经诉说过了因为赋税的征求而贫穷到骨,我由此联想到现在战乱不息带给百姓的灾难而眼泪打湿了衣巾。”
阿稽也撇着嘴落泪。
吴简叹气对阿稽说:“你去叫阿信、阿段,你们一起去把篱笆都拆除了,完事买两坛子好酒。明日我去野老那里道歉去。”
夔门山坡上 外 黄昏
杜甫孤独地坐在石头上,望着夔门的峡口。
闪回:李白被赦免流放夜郎,意气风发出川镜头。
杜甫拭泪。
杨瑾悄悄走到杜甫身边,给杜甫披上衣服。
杨瑾抚摸着苍老的杜甫。
杜甫一阵剧烈的咳嗽吟道:“安得如鸟有羽翼,脱身白云还故乡。”
杨瑾拭泪:“天又冷了,夔门气候真恶劣啊!我都住够了?”
杜甫砸吧嘴说:“我们明年三月离开夔门吧,顺着长江而下,到了鄱阳湖我们上岸,往洛阳家乡走,不管是死是活,也要回到故乡。”
杨瑾坚毅地点头。
字幕:公元768年春,杜甫一家告别了生活三年的夔门,终于踏上回乡路,开始漂泊在长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