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个称谓，过去主要是生意买卖上对执业者的尊呼。后来大概也泛化了，譬如唱戏的名角也称老板。现在是商业社会，老板者，可以是东家的变称，可以是上司的代指，也可以是生意伙伴之间的谦恭礼貌之语。但老板一词的使用，业已突破藩篱。比如帮派中的“大哥”，马仔们呼之老板；又比如衙门里的首长，属下亦呼之老板；还比如大学里带研究生的教授，也被弟子们直呼为老板。

我有个相熟的朋友，在某大学里任教。他带研究生有些年了，不敢说桃李满天下，起码也能够济济一堂了。而这位仁兄自己办公司，至今已整整十年。所以又是名符其实的老板。他说他的学生就叫他老板，学校里别的教授也大多如此。此君书教得不错，在学校里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公司经营得也好，十年来发展迅速，产销俱旺。他很自豪的一点便是，利用自己的公司让学生们搞课题，有教有学，学以致用。所以他的弟子都不是浪得虚名、混文凭之辈，毕业之后能很快步入社会并适应工作。当然，他不吃亏，更可说有大便宜可赚。这些个拜他学艺的后生们，也为他搞了不少的开发，很多都形成了市场上适销对路的产品，从而给公司带来滚滚财源。

曾与这位朋友闲谈，我深为他能够把教书育人和经营实业结合地如此之好而激赏，引为一种成功模式。但他却淡淡地说，很少会有人选择他这样的方法。一则须有一个可供研究者用武之地且能联系市场的实体，二则其中的甘苦和风险，非一般人所想象。大部分的教授们，都是找个课题，骗经费、骗研究基金而已。一旦得到了这笔钱，便可以安然做几年的“老板”，只需计较怎样“用”掉它。至于能不能研究出什么成果来，或是让学生们达到怎样标准的水平，则少有人关心。所以他说，这些年咱们的研究生教育太多太滥，大学已沦为文凭贩子，使其整体水平非常低下。

还有一位年轻的朋友，大学时读的是法律。其许多任课的老师都开办律师事务所，或在类似的机构兼职。她曾讲起过一个笑话，说某教授开着名牌小轿车来上课，一经站在讲台上，则要求说，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手机，这里是课堂，都给我关了，若发现谁的手机响，请不要坐在这里。学生们皆喏喏，便有几个人掏出手机来按掉电源。但上课不几分钟，就听见嘀嘀当当悠扬婉转的铃音响起，学生们皆肃然，左顾右盼找寻声源。就见教授不慌不忙拿出一部手机，呜哇讲了一通。有胆大的学生批评说，老师要求学生，自己却例外。不想该教授笑道，我多大的公司，客户来电，怎能拒绝。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一千多年前韩文公所下的定义，至今为人所接受。更有先师孔子说，误人子弟，如杀人父兄。民间也有个讲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见历来中国人尊师重教的观念尤为深矣。而老师对社会和历史的责任与贡献，则任何王侯将相、英雄豪杰的所谓绝世丰功都无可比拟。今虽置经济勃发时代，但师之威严、师之学养、师之德操、师之根本，则不应有丝毫动摇。当然，为政者应当创造一切必要的条件，并营建出良好的教育环境，使教有所依，师有所养，则善莫大焉。然师道之尊崇敬仰，则于师者自身更宜自律自严，不可轻忽。况老师又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传承文明，教导后人，责任甚笃。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来讲，既执师业，当屏心静气，安贫乐道，应执著于德艺荫世，留意在学术创新。故此，则观之时下的一些教授，常常驾着豪华车子往来于写字楼和象牙塔之间，我该称您老师呢，还是称您老板？

（二介，2006-08-20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