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的水域

殷健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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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里，大海从来就不是温情浪漫的。海水或浑浊、或幽蓝，平静之下掩藏深不可测的危险。唯有一次，在印度洋的怀抱里，感受到了母亲子宫一般的温暖。海水是不同层次的蓝，人在水中，感觉到海水的抚摸，似有片刻的欢愉安定，但脚底暗流涌动，潜藏的力量在推动你，裹挟暗暗的威胁。一年后，印度洋海啸，残存一点对海的亲近灰飞烟灭。

    人在面对浩渺的自然的时候，总会有恐慌。生命起源于海洋，或许正因如此，才觉得，人对海洋应该心存敬畏，对一切征服自然的举动，也始终怀有某种不认同。人与自然的关系，大概正如生之于死，幸福之于痛苦，得到之于失去，瞬间之于永恒。

    这里的两个故事，都和海洋有关。

    一对忙碌的职业夫妻好不容易忙里偷暇，为自己安排了海边度假。他们打算潜水。一船人从海底返回，却在无意中把他们落下了。在这个前不见陆地，后不见游船的无人之境，时有鲨鱼出没，浪漫很快被恐惧取代。

    他们呼救。然而，大海的超然却令声嘶力竭的惨叫显得无力而且奢侈。一夜过后，丈夫在拂晓时分安然而逝，妻子静静地放手。望着丈夫的尸体随波而逝，妻子连感受悲痛的力量也丧失了。两个人，在大海的衬托下，显得无助、渺小。身边的海，正冷眼旁观着人间的无常。

    还是一对职业夫妻，依然与大海有关。

    他们和同伴一起，不顾警示牌的阻拦，来到无人的异国海边欣赏日落。平静的海面，敞开博大的胸怀接受着落日缓缓沉入，他们举起了相机……可是，还没来得及欢呼，涨潮的海水已朝他们猛扑过来……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惊魂未定，妻子发现，其他人都毫发未损，只有丈夫，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便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们报警，沿着海边搜索，希望能找到丈夫的尸体，哪怕是一只遗落的鞋子。可是，什么也没有，她的丈夫仿佛人间蒸发。

    归国的期限到了，突然消失的丈夫仍然音信杳无，妻子只能带着悬案怆然回国。

    这两个故事，一个来自电影，一个来自生活。而生活，永远比电影更加真实和凌厉，残酷的是，生活无法复制，更无法重来。

    人生是开放的水域，渺小的个人就是海中游泳的人。很多死于自然之力的人，或者在瞬间失去幸福的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很多人还有梦想，并没有做好离去的准备，甚至连昙花一现的机会都没有，就静静凋零，根本不用走到死亡边缘来感叹世事无常。因为，幸福的失去往往比善恶的转念之间更加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