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谁来拜天拜地
(2008-10-20 07:46:25)
标签:
婚礼天地良心喜酒文化 |
分类: 散文 |
生 命 的 肃 穆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天风飘桂,地果流金,正是芸芸儿女缔结良缘之辰。女儿跟我去喝完喜酒回家,急着向她妈妈“报告”所见所闻。忽然,她问:“电影里古代的婚礼不是都要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吗?怎么现在的婚礼上都不要拜天地呢?好像向爸爸、妈妈鞠几个躬然后说一些笑话就可以了。”
真是一语道跛梦中人啊。确实,我们距离拜天地的日子太远了。
中国古代,结婚有一整套的礼仪。在婚前礼、正婚礼、婚后礼三个阶段中要经历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催妆、送妆、铺房、拜堂、拜祖等一系列仪式和礼节。说是繁褥,也不过分。但是,正因为有了这样一系列的仪式,年轻人对婚姻便有了特别的体悟——好事多磨啊,多磨而得的好事,当然不能不格外珍惜。比如入洞房环节,古人认为,地与天都是神圣的境界,不得侵犯,因此,新娘的脚也不能与地面接触,必须铺上毡或席来避免。唐代白居易《春深娶妇家》诗记叙了这一习俗:“青衣转毡褥,锦绣一条斜。”宋代改毡为席,称做“传席”或“传袋”,即以席或麻袋辗转传递,直到洞房前,席谐音“息”(即小儿、后代),袋谐音“代”,都是传宗接代的意思。可以说,在结婚这一“人生大事”中,新郎、新娘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需要融汇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祈愿。
当然,社会的发展,生活节奏的变化,很多东西必须简化,我们重温古代婚礼,不是为了复古,而是要从古代婚礼中重温一种生命和生活的肃穆与神圣。
记得那年,妻子新嫁,就在我在新房里计算着还要多少时间迎亲的队伍会回来时,我年迈的双亲来到了我房间:“川儿,新娘现在开始出门了,我们要在新娘进门之前把新床铺好。来,我们来给你铺新床铺。”父母已于早些时日为我准备好了新被子、新席子、新枕头、新枕巾,甚至还有新床板。他们认认真真地把我的旧被褥都收了起来,边收边教诲说:“换床铺要叫老人来换,老人才有资格给年轻人换床铺,老年人换的床铺才会让新人像我们老人一样白头偕老。”当然,我并没在意父母话的深意,但他们的庄重神情却让我心有所感。接着,父母又不厌其烦地把旧床板一块块抬出来。我看他们手忙脚乱,有点不忍心:“床板就别换了,不然我来吧?”母亲说:“我们不累。结婚是人生的大事,床铺上的东西都要全新的,这就是全新生活的开始啊。”父母语重心长,手脚却满是欢欣,忽然间,一股庄严和肃穆小虫般蠕蠕爬上了我的心头,我那颗年轻的心也仿佛突然深邃了起来,仿佛突然洞悉到了父母那皱纹深处的闪烁不熄的亘古不变的箴言。
在婚礼专门的理事主持下,我们拜完天地,拜完亲友,敬完喜酒,然后陪妻子“回娘”。岳父母正在劈竹子准备围篱笆,看到我们回来,非常高兴。在交谈中,并没有读过很多书的岳母却忽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们不要求你们什么,只要你们两人会和睦,就像劈这根毛竹一样,能够一刀从头劈到尾,我们就高兴。”岳母说这话,脸上是笑的,眼神却很是深邃,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父母为我铺婚床时的庄重和肃穆。我明白了,一个人的生活,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人的,正因为不是一个人的,那才需要谦让和顾全。
礼仪是一种文化,是一种积淀,更是一种教育。我们在摒弃礼仪的陈规陋矩之时,却一定要小心,别把起码的教育积淀给弄没了。旧式婚礼的烦琐可以也需要改变,请客场所由家里般到酒店也行,但不能由酒店里随便叫一个除了有漂亮脸蛋然后还会说“我爱你,就像老鼠受大米”之类煽情话的女服务生来主持。实际上,从科学的角度说,天和地早已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连“神七”都上过天了,我们还神秘什么?但是,我们的心中却永远不能没有天地,有个词叫“天地良心”,崇拜天、崇拜地就是崇拜我们自己的良心,如果社会进步到连“天地良心”都可以简化了,那今后去哪里找庄重和肃穆?(本文发表于20091017《三明日报》读书版)